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殿门被砸开,谢飞光站在外面。谢飞光已经算不得一位正常人,他身材极为高大,手脚上各拖着一个巨大的铁球,限制着行动。他虽然拥有一副高鼻深目的俊美长相,但肤色却是青色,瞳仁里一片漆黑,是一具会行走,但却没有意识的傀儡。负责为大祭司查听世情的右护卫,百里,谢飞光。社君一见到他,如遭雷劈,脚步一踉跄,手按在梳妆台上,半晌才回神,她不可置信,饱含怒意地问道。“姬野?你拿他试药?”她又重复了一遍:“你拿他试药?”“云螭已经拿自己试药了,卯日也将药方全给你了,还不够吗?你还想多少人为你试药?啊?姬野?他死的时候还在想着救更多的人,而你呢!你把灵山十巫当什么?你养的一群狗?想活就活,想杀便杀?”季回星流着泪,冷静地说:“姬野,你不得好死。”她为姬野量身打造了一枚蛊。天生杀星,飞光谢酒。“她控制了姬野,对外宣称成王一病不起,随后自己身披黄袍,登位摄政。”姬青翰的神色竟然没有半分难堪,而是自然地说,“慧贵妃……社君当真对得起她的封号,她雷霆手腕,绝不心慈手软,反对她的群臣一律斩首示众。不夜侯许嘉兰在外征战,她凭一己之力扛起了摇摇欲坠的西周。”绥靖之乱的第六年,女帝社君杀上了战场。左右护卫山君与谢飞光随行。谢飞光没有自己的意识,他原本身手了得,被姬野暗中试药多年,早已成为非人,上了战场便如同一具凶器,不知疼痛,不畏艰险,敌军见了无不胆战。而山君陪伴在社君左右,从不离身。最后的原阳之战持续了三月之久,战场极为惨烈,山君在战场被万箭穿心,谢飞光从此失踪。社君屏退所有人,抱着山君的遗骸,坐在帐中哭了一整夜。隔日班师回朝,她最先做的事却是写了一封退位书,将皇位还给了姬野。灵山十巫向来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社君认为他人无颜评说自己的此生。唯独在龙驭宾天前,召见了月精张高秋。那时,张高秋青丝已白,蒙着面,撑着伞立在一株木芙蓉树下。季回星见着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也曾持伞,在孤鸿桥上一舞,就是那日,她与谢飞光有了一面之缘。后来,季家父调任丰京,季回星举家搬迁至丰京。宫宴上老太妃对社君十分满意,想将其纳为成王的妃妾,特意召社君入宫。为了让少年百谢飞光成为自己的暗卫,社君最终同意入宫。她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丢失了所有想要的东西。天生杀星,飞光谢酒。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卯日闭上了眼。隔了一阵,他怅然地说:“二哥,其实喜欢长姐,但他性子沉寂,从不感情外露,我也是好久才发现的。我在世的时候,他总是追随在长姐身侧,长姐若在宫中,他便藏起来,无人发现他。”“他是麒麟阁常年位居杀手榜榜首的人,武艺高强、身轻如燕,可却心甘情愿陪伴在长姐身侧,形影不离,就这么过了二十余年。”他活成了季回星的影子。季回星在哪,他就藏在阴影中守护着对方。卯日平复了许久,也不敢问其余人的结局,姬青翰抱着他,发现他靠在自己肩上,正无声地流泪。“她们肯定很难过。”越是回忆,他便被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感笼罩着,卯日早已经在疫祸第二年身死,就算知晓那些过去,卯日也没办法为故去的人分忧。姬青翰拢着他单薄的脊背,沉默片刻,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偏过头,有些生硬地吻到他的鬓角。随后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堪称温柔地哄他。“哥哥。别哭了。”他用指腹触了一下卯日的眼尾,“你的眼妆哭花了。”卯日不知怎么的,破涕为笑:“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那你想如何?”卯日直起身子,将额头抵着他的头角,睫毛上还带着泪水,姬青翰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听见他说。“你亲我一下?”姬青翰扶着他的身体,亲到了卯日的眼尾。很轻柔的一吻,就像是一片叶子扫过了眼尾。卯日眼睑轻颤,周身泛起酥麻之感,他五指微动,攥着姬青翰的衣袍,免不得心头一悸。“都做鬼了,就别哭了。谁欺负你了,你吓死他吧。孤会保你的。”“弟弟,你要是做了皇帝,铁定是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