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意正拿着螺子黛替澹台凝霜修饰眉尾,听见殿外上官璃月那声隐忍的应答,指尖莫名一紧,不慎将黛色画偏了半分,在原本流畅的眉峰上多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啪”的一声,螺子黛从她颤抖的指间滑落,在描金妆台上滚出半圈。栀意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奴、奴婢不是有意的……求娘娘恕罪!”
澹台凝霜从铜镜里瞥了眼那道歪痕,眉峰微挑,语气听不出喜怒:“伺候本宫三年有余,画的眉还是这般毛躁,远不称本宫心意。”她抬手用指腹蹭了蹭那处墨痕,留下淡淡的灰印,“罢了,你这手艺也该练练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殿门方向,声音清清淡淡,却足以让门外的人听见:“去外头传话,让那位贵妃进来——本宫的眉,就让她来描吧。”
栀意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慌。让贵妃给皇后描眉?这分明是折辱!可她不敢多言,只能咬着唇瓣磕了个头:“是……奴婢遵命。”
殿外的上官璃月听见这话,指尖猛地掐进掌心。她原就站得双腿发软,此刻更是心头一沉——让她一个贵妃,替皇后描眉添妆?这哪里是添妆,分明是要在众人面前,将她的体面踩在脚下。
落霜已侧身让开,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贵妃娘娘,请吧。”
上官璃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涩意,提着月白宫装的裙摆踏入殿内。晨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眼底一闪而过的屈辱,却又很快被一层温顺掩盖。她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里的澹台凝霜盈盈一拜:“臣妾……遵皇后娘娘的吩咐。”
澹台凝霜从镜中睨着她,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听说上官贵妃最擅描眉,本宫倒要瞧瞧,是你的手艺好,还是栀意这笨丫头强些。”
妆台上的螺子黛还在微微晃动,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这后宫的尊卑,从来都容不得半分僭越。
上官璃月定了定神,从妆台上拈起一支新的螺子黛。指尖触到那冰凉的笔杆时,仍忍不住微微发颤。她垂着眼帘,不敢直视铜镜里澹台凝霜的目光,只凭着记忆里的轮廓,小心翼翼地凑近。
发间的鸽血红东珠冠随着澹台凝霜的呼吸轻轻晃动,东珠折射的光落在上官璃月手背上,像极了细碎的冰碴。她屏住气息,想将那道歪痕补得自然些,可越紧张,指尖越不听使唤,刚描到眉尾,竟又不慎画出一道浅痕。
“嗯?”澹台凝霜从镜中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催促。
上官璃月的脸“唰”地红透了,手一抖,螺子黛险些再次坠落。她慌忙屈膝:“臣妾、臣妾失手了……”
澹台凝霜本就因晨起的酸麻憋着股无名火,见上官璃月又添了道浅痕,那点耐心彻底耗光了。她猛地从镜前转过身,赤金东珠冠上的流苏“哗啦”一声扫过妆台,将半盒胭脂水粉带得翻倒在地,螺钿散落一地碎光。
“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要你有什么用?”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刚醒的沙哑,却更添了几分凌厉,“连支螺子黛都捏不稳,也配站在这养心殿里?”
殿内伺候的宫人见状,“噗通”一片跪倒在地,头埋得极低,齐声哀求:“皇后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澹台凝霜冷笑一声,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上官璃月,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栀意,语气尖刻如冰:“息怒?本宫凭什么息怒?”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峰,“栀意笨手笨脚也就罢了,她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可你呢?”
她的视线落在上官璃月惨白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堂堂贵妃,给本宫描出来的眉,歪歪扭扭像条爬过的虫,还不如早朝时御史大人那把乱糟糟的胡子顺溜!”
上官璃月被这话刺得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连抬头辩驳的勇气都没有。月白色的宫装裙摆垂在地上,沾了点散落的螺钿碎屑,像是落了层碎冰。
“皇后娘娘……”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臣妾……臣妾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澹台凝霜俯身,指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昨夜在镜殿伺候‘陛下’时,你的手可没这么抖。怎么,到了本宫这儿,就成了没头的苍蝇?”
这话戳得上官璃月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东珠冠上的珠子偶尔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像在敲打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殿内死寂正浓,忽闻殿外传来江陌残高亢的通报声:“陛下至——”
话音未落,萧夙朝已身着玄金色帝服跨步而入。十二章纹在晨光里泛着沉敛的光泽,腰间玉带束得笔直,刚下早朝的威仪尚未散尽。他目光一扫殿内狼藉,又落在澹台凝霜眉间那两道歪斜的黛痕上,眉峰微蹙:“你这眉毛是怎么回事?”
澹台凝霜见他进来,方才的凌厉气焰顿时敛了大半,只嘟着唇转向他,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哥哥,你瞧,贵妃给我画歪了。”她说着,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峰,那模样竟有几分孩子气的控诉。
萧夙朝眼底的冷意瞬间化开,走上前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人引到妆台前:“坐。”声音是难得的温和。
澹台凝霜依言坐下,镜中映出萧夙朝俯身的身影。他随手拿起一张浸了温水的卸妆棉,动作轻柔地替她拭去眉间的黛色。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擦过眉骨时格外小心,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上官璃月僵在原地,看着帝后之间这旁若无人的亲昵,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周遭的宫人都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谁都知道,这位陛下向来独宠皇后,此刻殿内的情景,无疑是在她心上又插了一刀。
萧夙朝擦净了眉痕,又从妆台上拈起一支新的螺子黛。他虽久居朝堂,指尖握惯了朱笔与兵符,此刻执起眉笔竟也有模有样。他微微俯身,视线与镜中的澹台凝霜相触,眼底漾着浅淡的笑意:“还是朕亲自来,省得某些人笨手笨脚,惹你生气。”
澹台凝霜被他指尖的触感弄得微微发痒,忍不住偏了偏头,却被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后颈:“别动。”
螺子黛在他指间流转,勾勒出流畅的眉形,比宫中最巧的宫女画得还要精致几分。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身上,玄金色的帝服与湖蓝色的宫装交相辉映,赤金东珠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将这一幕衬得温馨又刺目。
上官璃月看着镜中那对璧人,只觉得殿内的空气都成了冰碴,冻得她指尖发麻。她终究是错了,错把替身的温存当了真,错以为能在这深宫里,分得半分不属于自己的恩宠。
“好了。”萧夙朝放下眉笔,满意地看着镜中妻子的眉眼,又自然地替她理了理鬓发,“谁惹你不高兴了?”
澹台凝霜抬眼,目光扫过面无血色的上官璃月,红唇轻启,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还能有谁?自然是不懂规矩的人。”
萧夙朝正替澹台凝霜将一支白玉簪绾入发间,闻言动作一顿,目光从镜中漫不经心地扫过上官璃月,语气听不出喜怒:“按规矩,她今日该来给你请安了?”
澹台凝霜对着铜镜理了理衣领,湖蓝色的宫装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她淡淡“嗯”了一声,指尖划过妆台上散落的螺钿,声音轻描淡写:“来了。”
萧夙朝的视线落回她脸上,见她眉梢仍带着几分未散的郁色,便知事情没这么简单,又问:“给你请安了吗?”
“没。”澹台凝霜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抬眼时恰好对上镜中萧夙朝的目光,眼底翻涌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人是来了,规矩却没带到。穿着不合身份的月白宫装,描个眉都能画出三道弯,倒像是来给本宫添堵的。”
这话虽轻,却像小石子投进静水,在殿内漾开一圈无形的压力。上官璃月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抖,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绢帕,指节泛白——皇后这话,分明是说她既失了礼,又犯了蠢。
萧夙朝的目光骤然转冷,像淬了冰的刀锋落在上官璃月身上,声音低沉得令人发寒:“你用哪只手给乖宝儿描眉?”
上官璃月浑身一颤,下意识缩了缩左手,指尖冰凉得像浸过冰水,她嗫嚅着:“左、左手……”
话音未落,萧夙朝已抬脚碾了上去。玄色云纹靴底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踩在她的手背上,骨骼相撞的闷响混着她压抑的痛呼,在殿内炸开。上官璃月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瞬间浸湿了月白宫装的后背,却不敢挣扎半分,只能死死咬着唇瓣,任由那只手被碾在金砖地上,仿佛要被踩碎一般。
“来人。”萧夙朝目不斜视,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把贵妃身上这不合规矩的衣裳扒下来,拿去烧了。再传太医,送壶避子汤到永华宫。”
殿外的侍卫应声而入,动作粗鲁地撕扯着上官璃月的衣襟。月白色的宫装本就轻薄,此刻被扯得支离破碎,露出底下素色的中衣,狼狈得如同被风雨摧残的残花。上官璃月死死闭着眼,屈辱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直到衣裳被尽数剥去,萧夙朝才缓缓挪开脚。上官璃月的左手背已是一片青紫,她蜷缩着手指,疼得几乎站不住。萧夙朝却忽然伸手将她扶起,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存,眼底却翻涌着不耐——真烦,还得演这副宠爱的模样。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却冷得像冰:“今晚皇后承宠,你回永华宫,按规矩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