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芹刚睡醒，想起床穿衣服的时候，就听见门外的声音：“大舅，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到了怎么不喊我们呐？”

这是沈立春的声音，而后又传来了陶大舅爽朗的笑声：“我们也才刚到，正好在外面跺跺脚暖和一下。”

陶芹赶紧穿好衣服，迅速地把大门打开：“都是自家人，还这么客气。你们也真是的，今天就是收拾一下住的地方，怎么就这么急？昨晚那雪下太大了，我还以为你们中午之前会赶过来。”

陶小河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姑，我们走得很小心的，昨晚半夜就没下雪了，爹早起查看过来，没问题我们才过来的。这心里有事，就想着早点过来。”

这会赵春芳也起了：“大舅、大舅妈，咱们赶紧进屋说话吧。”

陶芹一拍脑袋：脑子真是不清醒，都站在外面说话挨冻。

进了屋，陶芹赶紧烧热水，赵春芳去烧炭，沈立春则帮着陶大舅一家把东西卸下来。

“姐夫呢，还在睡吗？”陶大舅随口问一句。

陶芹叹口气，把沈立冬受伤的事情给说了。

徐秀荷双手合十，抬头念叨：“阿弥陀佛，还好没事。大姐，那我们现在先去看看立冬吧。正好我们带了几条鱼过来，炖个鱼汤带过去。”

“算了算了，你们还要去收拾房子呢。我现在做饭，给他们爷俩带点就成。”

陶大舅知道陶芹是好意，不想让他们这么累。可既然知道了这事，不去看看就是他们不讲礼数了。

“大姐，没事的，房子就在那也跑不了，咱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

沈立春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跑褚大妈那买了二十个馒头，加上赵春芳昨晚没出摊多出来的面条，肯定够吃了。

他招呼大家一起吃：“大舅，走了一路肯定又饿了，吃点东西暖暖胃。”

赵春芳已经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吃吧，刚出锅的。小河跟翠翠正好尝尝，这就是我卖的面条。”

又是白面又是馒头，陶大舅不好意思了：“大姐，你这太客气了，我们早上吃过的。”

八零年初的农村仍然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白面，这顿饭对于陶大舅来说，还是跟过年一样。

陶芹从橱柜里又端出一盆酱菜：“我还不知道你吗？快吃，吃完了，大家都有活干，别耽误了。”

陶大舅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吃早饭。

陶小河偷偷观察着陶芹一家，脸上非常平和，说明这顿饭对他们来说真的不算什么。而自家人，爹、娘、媳妇包括自己，都在慢慢品尝这顿早饭，神情都非常欢喜。

他心中慢慢升起了一股火，一股迫切地想要家人过上好日子的火，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家人天天吃上白面，也要带着厚厚的礼上门报答大姑。

而后来，陶小河真的做到了，借着改革开放这股东风，创立了自己的快餐品牌，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沈立春吃的最快：“大舅、大舅妈、小河、翠翠，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推着自行车出了7号大院。

陶大舅又疑惑了：“立春是去干嘛的？这么着急。”

陶芹仍然没把买小洋房的事说出来：“别管他，他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事。”

二十个馒头没吃完，还剩下三个，陶芹让赵春芳收起来，等果果跟阳阳醒了，给他们吃。

锅里的鱼汤已经好了，陶芹把鱼汤盛入保温桶，又另外拿了两个铝制饭盒装粥，再拿了一张油纸包了点酱菜，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招呼陶大舅一家出门去医院。

路过褚大妈的馒头摊时，陶芹又拿了六个馒头：“老褚，回家给你钱，我先去医院。”

褚大妈正忙着呢：“给不给都无所谓，快去吧。”

陶小河有点惊讶：“这不是前院的那个大妈？”

“是呀，她也出来摆摊了。”陶芹鼓励陶小河，“现在她每个月挣的比她儿媳妇的工资都高。小河，你看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有勇气摆摊，你一定也可以的。”

徐秀荷听了，叮嘱陶小河：“大姑拉你们一把，你们自己要立起来，要是觉得干不了，趁早回来，别扒拉着你们大姑不放手。”

陶小河夫妻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点都不敢回嘴。

陶芹失笑，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正好碰上赵大伯夫妻送饭离开。韩红缨请的帮工已经到位，赵老太也犟着要在医院陪着，他们夫妻俩就决定晚上再陪夜。

两拨人一打照面，徐芳萍（赵大伯母）就惊呼出声：“秀荷，你怎么在这？”

徐秀荷（陶大舅妈）也挺惊讶的：“芳萍姐，你来这干嘛？”

细问之下，这才知道，徐芳萍跟徐秀荷竟是堂姐妹。

陶芹觉得这世界真小，来个医院还能碰到亲戚。

不过，这对堂姐妹显然关系不太好，各自说了两句干巴巴的话，就分开了，连请对方到家里做客的客套话都没说。

沈立冬睡了一晚，精神好多了，都顾不上吃饭，又开始八卦：“大舅妈，你俩好像关系不好啊？”

徐秀荷看了看赵老太夫妻，有些为难。

谁知赵老太也想听：“孩子，你说吧。我这儿媳妇当初嫁进我们家，就没提过娘家的亲戚，我一度以为，她娘家没人了。”

徐秀荷撇撇嘴：“我这大堂姐，一贯的掐尖要强。我们当姑娘的时候，要是爷爷奶奶给了什么好的，她必是要抢过去的。自从她定了城里的一门亲事，那更是不把我们这帮穷亲戚放在眼里，之后回娘家的日子都很少。我们算起来，这么几十年，也就见过两三次面吧。

我一直不知道她到底嫁了谁，也不知道她城里的地址，没想到这次竟然能碰上。”

还有些话，徐秀荷没说。当年她也羡慕过这个堂姐能嫁城里人，吃城里饭。可刚见了，她觉得徐芳萍的日子也就这样，至少夫妻感情是没有自己跟丈夫这么好的。现在她婆家的日子也在慢慢好转，她的日子舒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