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1月27-28日

例行周报会议上，余岚带着加厚款口罩坐在最末一排的角落。

学生期末考试快要到了，教务长一边抽着烟，一边煞有介事地让所有老师，务必在这最后的几天紧抓学生的科目成绩。

余岚在笔记本上，勾勒着她着手在写的小说后续的情节发展。教务长讲话中途，突然面向余岚，问她为什么要戴口罩。“有些感冒，担心传染给大家。”她说，声音轻到希望没有人会留意她的解释。“现在正是流感高发季，各位老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教务长就以这话结束了整场会议。

今天余岚所任教的班级，数学科目要做模拟考试，她的课都被调整到了下午时段。于澄海在教室监考，办公室里没人进来。批改完作业，做好教学备案后，她又开始写起了小说。她明白，她是在用小说逃避自己如今的现实困境，现在无疑是她人生中最为彷徨的时刻：一旦离开秦源，她该去哪里？

她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那里未尝不是另一个清远。下一步该如何？这个念头在不写小说时，始终占据着她的全部心思，而写作也就成为她精神上的避难所，能让她得以片刻的喘息，在这喘息中自由的探索和想象。于澄海中途回来一次，提起水壶，往自己的茶缸中倒满水，嘱咐余岚既然感冒了，就要多喝点水。于澄海顺势往余岚的杯子中加满水。她对于澄海说声谢谢，以为他要马上回教室。

“你们年轻人啊，有矛盾很正常。别往心里去。”临走前，于澄海说。他是在说那次采访的事情？难道当时于老师也在现场？正思想时，杨羽钟敲门进来。余岚把桌上的文件夹收拢好。

杨羽钟一直用手挠着头，看了余岚半天也不说话。“杨老师，你怎么了？”她只好率先开口。“你肯定已经看过了吧？我是说……读书节目。”他鼓足勇气道。

“我知道了，杨老师，你想说什么？”

杨羽钟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看了播出的节目后，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毕竟我和翁老师都没经得你的同意，就贸然接受了采访。我今天来，不是要狡辩什么，但当时我们确实只想，要是这个读书节目能帮助宣传宣传你的小说，给你的写作带来一些好处，那这次采访就是值得的，真没考虑这可能会给你的家庭带来负面的影响。”

“这能给我带来什么影响？”

“我是说，要是秦源看到了这个节目……”

”他已经看过了。”她不经意地说。

“那……你们没有怎么样吧？看我这话问的，真是多此一举。”

余岚摘下口罩。嘴角处尚未结痂的创口还是暗红色的，每次开口说话，她也只能嘴巴张开很小的幅度。“你看到了。”她用手指着尚未结痂的创口。杨羽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慌忙嗫喏着给余岚道歉。余岚笑了，“杨老师，你这是干什么。我开玩笑的，这件事，我从来没怪过你和红月。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事实上，你们也达到了目的。这几天，我在家就一直接到各地文学刊物打来的约稿电话。你不仅不用给我说抱歉，我还得谢谢你才对。”向杨羽钟展示完伤口，余岚重新戴上口罩。

杨羽钟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已经准备离婚了。化工厂现在出了事。他总说自己没时间。但我会催他尽快的。”

“那之后呢，我是说之后你还会留在这里教书吗？”杨羽钟问。

“我也不知道。除了写东西之外，我一直都不是那种特别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的人，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羽钟看起来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靠频频点头来遮掩他的尴尬。余岚拉过于澄海的椅子，让杨羽钟坐下来。

“不管以后吧，你和红月都是我在清远交到的最好的朋友。所以，如果我真的离开这里了，我也会常常来看你们的。”

“我看只有我自己了。”

“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那天在街上遇见红月，她说自己应该马上也要走了。她现在和周锐在一起了。”杨羽钟的话令她一头雾水，她问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以为红月已经告诉你了呢。这段时间以来，我原本也以为周锐早就离开清远了。没想到，这小子一直躲在翁红月的家里。我也不知道两人从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也许就是咱们一起烧烤那次，可那时候陈自力还活着呢？我弄不太清，这种事情，也不好跟红月多打听什么。”杨羽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一直长住在红月家的？”

“还是因为我的发小，就是上次找你问话的那个安腾。他前两天在翁老师家抓到了周锐。还非说陈自力的死和周锐有关系。现在把周锐关到了派出所。”这巨大的信息量让余岚有些措手不及。“所以，安腾怀疑周锐和陈自力的死有关，是因为现在他和翁红月在一起了？”余岚接着问。杨羽钟告诉他，安腾对陈自力案子详情一个字都不肯说，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觉得安腾就是疑神疑鬼，周锐怎么可能跟sharen扯上关系呢？

杨羽钟离开办公室后，余岚填写了一张临时请假条，交到校务处，正准备走时，看到姜小问从廊道那边背着书包过来，他看上去无精打采，走路都歪歪斜斜的。余岚走上前问道：“小问，你怎么才过来，今天不是有模拟考试嘛。”姜小问看了她一眼，眼神却又开始闪躲起来。“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了，昨天一整个下午你都不在，今天又错过考试的时间，你怎么了？快去准备好好考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姜小问点点头，往前走着，余岚下到楼梯口时，姜小问突然在楼道的另一头喊了一声“余老师”。余岚顿住，转过头问他怎么了。他先是轻声说了句什么，她听不见。“这学期的考试，我有信心能考过的。”他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