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这身打扮,与之前在程家所见判若云泥。
萧彻那惯常的毒舌便忍不住发作,语带刻薄的嘲讽:
“沈大小姐离了程家的锦绣堆,这身行头倒是返璞归真得紧。如此朴素招摇过市,就不怕惹人非议,道程家苛待外亲,平白污了程九的清名?”
讽刺意味十足。
昨夜同历风雨,沈长乐对他的毒舌已生出几分抗性,倒也不甚着恼。
她唇角微弯,绽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无辜困惑的笑容:
“萧五老爷如此关切小女子的衣着用度,莫非,是心疼晚辈囊中羞涩,欲施以援手?”
她眨了眨眼,目光清澈地看向萧彻。
“若五老爷肯慷慨解囊,助长乐置办几身行头,长乐自是感激不尽,定当铭记于心。”
萧彻没料到她竟敢如此顺杆爬,还反咬一口!
他俊脸微沉,冷嗤一声,毫不客气地斥道:
“荒谬!身为闺阁女子,动辄向外男长辈讨要银钱制衣,此等行径,成何体统?沈家的规矩便是如此教导于你?”
他试图用礼教大棒压人。
沈长乐脸上的笑容未减分毫,反而更显真诚,声音依旧清越柔和:
“五老爷教训的是。只是长乐愚钝,方才见五老爷对小女子这身粗布衣裳百般关切,言语间颇有怜惜之意,这才斗胆揣测,五老爷身为长辈,许是动了恻隐之心,欲周全晚辈一二?原来竟是长乐会错了意,自作多情了。”
她微微垂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失落,旋即又抬起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过,五老爷身为江南萧氏宗主,名动天下的清贵人物,却对别家姑娘的衣着打扮如此上心,这般评头论足,似乎,也略略……有失宗主的气度与风范吧?”
“……”
萧彻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袖中的手指骤然握紧!
这死丫头!
嘴上子还真利索。
他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破口呵斥。
然而,就在那怒意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一丝残存的理智猛地拽住了他。
涵养!静气!
萧彻在心中厉声告诫自己:堂堂萧氏宗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哪里去了?
怎地一遇上这沈长乐,就如同市井泼皮般易怒失态?
方才那番言语,的确是自己失言在先,被她抓住把柄反将一军,怨不得人!
若再与她纠缠口舌,岂非更落了下乘,坐实了有失风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怒火,将那口几乎噎死自己的郁气硬生生咽了回去。
面上那层因愤怒而起的薄红迅速褪去,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疏离冷意的平静。
他甚至抬手,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自己那镶着金线暗纹的袖口,仿佛方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待心绪稍平,萧彻才重新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向沈长乐,声音已听不出太多波澜,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冷硬,回归正题:
“休逞口舌之利!沈小姐,本老爷的耐心有限。我那庶姐与那叛主的刁奴,究竟藏匿于何处?速速道来!”
他不再纠缠衣着琐事,将话题死死钉在最初的目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