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内的气候虽不如上京严寒,但入夜后仍有些冷冽刮骨。
炉内的炭火快要燃尽,气温骤降,煞是清寒。
不多时,梁安送来一篓子炭块儿,对梁誉道:“王爷,您许久没来雁门关,驻军府内不曾备得银丝炭,仅余一些下乘的灰炭。”
“能取暖即可。”梁誉收下炭篓,并叮嘱道,“命人往乳娘房里多添些炭火,莫让世子受寒。”
梁安应道:“属下领命。”旋即关上房门,躬身退去。
梁誉往炉中添了数块新炭,不多时,铜炉烧得通红,暖意逐渐盈满整个屋子。
他放下铁钳,转身走向床榻,掀开帐幔,见楚常欢仍在熟睡,只是双腮浮了些不正常的潮色。
今日在雁门关接到他时,梁誉便发现他已有了情动的迹象,许是离开顾明鹤后,多日不曾纾解所致。
那一刻,楚常欢难得保持清醒,没有将他错认成顾明鹤,但很快就从他怀里挣脱了,捧着手炉坐在车厢一角,前襟被乳洇润,微有些凉意。
梁誉的目光凝在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半晌后对赶车的侍卫道:“去驻军府。”
楚常欢拢紧斗篷,没去看梁誉,梁誉亦不说话,就这么静坐在他身侧,直到抵达驻军府、沐浴更衣后,楚常欢才开口道:“我饿了。”
梁誉即刻传膳,满桌菜肴皆是依照他的口味烹制,饭毕,便沉沉入睡了。
欲念未纾,以至于梦里都紧锁着眉,愁绪难消。
只要顾明鹤一日不死,楚常欢体内的同心草就一日不得解。
踟蹰片刻,梁誉握住他的手,轻轻揉捏纤白的指头,再抬眼时,竟发现他已醒来。
梁誉愣了愣,问道:“吵醒你了?”
“我睡得不稳,很容易醒来。”楚常欢道,“听闻兰州战事未歇,王爷怎会出现在雁门关?”
“休战了。”梁誉道,“大夏的老皇帝驾崩,时逢宫变,进攻兰州的天都王野利良褀被召回兴庆府,因此暂时撤兵休战。”
楚常欢不禁纳罕:“王爷何不趁此机会反守为攻?”
梁誉道:“邺军兵力有限,即使有萧太后的数万兵马助阵,也不敢贸然进攻,能守住兰州已是不负天恩了。”
楚常欢对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不愿再谈论下去,遂将话锋一转,又问道:“晚晚在哪儿?”
“有乳娘照顾着,莫要担心。”梁誉容色和缓,连语调亦放柔了几分,“‘晚晚’是他的乳名?”
楚常欢点了点头。
“可有起名?”
“承凤。”
梁誉还想问此名是否是顾明鹤所起,但李幼之告诉过他,孩子出生时就被顾明鹤抛弃了,后来更是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定不会大度到为他起名,于是道:“此名不错。”
楚常欢不再接话,默默抽出手,一径侧卧向里。
少顷,身后的床褥微微下陷,有人掀开锦被,挤了进来。
他愕然转身,下意识挪开寸许:“王爷今晚要歇在此处?”
梁誉道:“我许久没回雁门关的府邸,诸多房间都落了灰,下人尚未来得及清扫,仅这间主室勉强能睡。”
微顿几息,他又道,“你如果不想我留下,我这就离开。”
嘴上说着离开,身子却纹丝不动。
寒冬腊月的夜里,饶是没下雪也冷得沁骨,楚常欢虽不知偌大的驻军府是否真的连一间空房都收拾不出来,但他也无法狠心把人赶去外面挨冻,遂又侧过身背对着他,权当是默许了。
梁誉倒也规矩,没有贴上来,而是与他保持距离,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