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然是一份和离书。
——伏闻一日夫妻百日恩,清泽与君结缘两载,间隙渐生,怨恨无以消弭尔。
既不同心,难归一意,盖愿今日相离,解怨释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盼君另觅良人,白鬓共头,育女生儿,六亲皆欢。
楚清泽谨立。9五二⒈⑥伶二⑻⒊
持握信纸的手剧烈颤抖,顾明鹤双目圆睁,眼尾渐生水雾。
他将这份和离书揉皱,俄而又展开瞧了几眼,最后用力撕成碎屑。
和离……
记得刚成亲那会儿,楚常欢也提出了要和离。
彼时的顾明鹤亦如此刻这般恼怒,可那个时候他刚刚把人娶进门,未敢绽露出过多的情绪,只现出楚常欢最喜欢的一面,余下的,则暗自挣扎。
他耐性地把人哄着,从不曾亏待,亦不让他受半分委屈。
可最终,还是没能把楚常欢留住。
——留不住他的人,更留不住他的心。
他朝若得巫山顾,何须教人觅断肠。
狗屁的天命,狗屁的姻缘!
顾明鹤咬紧槽牙,喉咙里震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他拂散碎裂的和离书,风驰电掣般行出府邸,直奔城门而去。
*
北狄的寒冬积雪不化,马车驶出上京,两日后抵达了仪坤州。
因李幼之持有公主的令牌,所以这一路畅行无阻。入住客栈已近暮色,李幼之命乳娘照顾好小世子,而后传膳。
用饭时,楚常欢道:“今夜就让晚晚留在我身边罢,不必送去乳娘那里了。”
李幼之道:“世子尚不足俩月,夜里仍需吃奶,若与王妃同宿,恐有不便。”
他并不知道楚常欢的身子能产奶,如今天寒地冻,衣料厚实,足以遮掩那具形似妇人的身子。
楚常欢到底没有解释什么,只道:“放心,饿不着他。”
李幼之看了他一眼,旋即点头:“好,那就依王妃所言。”
楚常欢夹了两片羊肉,一面沾姜水一面问道:“李大人,依照你的计划,陛下传召明鹤入宫,旨在商议他与五公主的婚事,但他此前就因我屡次拒绝了这门亲事,此番若再抗旨,是否会招来杀身之祸?”
“王妃在担心他?”李幼之问道。
楚常欢咀嚼羊肉,没有应话。
李幼之笑道:“顾明鹤此人心肠歹毒,杀了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楚常欢眸光淡然,可握住竹箸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与顾明鹤并无交集,只从公主的只言片语中揣测了此人的心性。”李幼之继续说道,“一旦得知是公主助王妃逃离,顾明鹤定然要找公主讨个说法,公主只消激一激他,便可逼他出手,届时就能定顾明鹤一个谋害王亲贵胄的罪名。”
“什么?!”楚常欢愕然,“你要置他于死地?”
李幼之道:“顾明鹤与王爷互为世仇,下官又是王爷的谋士,替王爷除去心腹大患,乃下官的本职。”
楚常欢眼眶一热,呆愣地注视着他:“是梁誉的命令?”
李幼之道:“王爷并不知道下官此行要用何计,若下官猜得没错,王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杀死顾明鹤的机会。”
他慢条斯理地舀了半碗羊骨汤,复又道,“更何况——王妃体内的同心草早与顾明鹤蒂命,如果想要解除巫药对你的控制,就必须杀了他。”
不知是巫药之故,抑或是其他的原因,听了此番话语,楚常欢心口莫名绞痛,呼吸亦变得沉重,眼泪不受控地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