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韩盛闻言身形晃了一晃,沈毅见此手伸向韩盛轻拍了下,朝李元恒道:“无妨,家父家母从小就不曾拘着柔止的性子,母亲常说这世道对女子来说本就艰难,若是儿时不能恣意些,成年后被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绊住了脚就再不能随心随性了。说来也巧了,在京时舅舅给柔止请了一位武师,教她习武,那名武师就是这位韩盛韩公子,如此说来你们二人都算柔止的师父。柔止,还不敬两位师父一杯。”沈柔止天人交战,正不知该以何面目面对两位对她都有情意的男子,听到哥哥叫自己,瞬间如临大敌,一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沈毅等了半天见她还不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提醒她敬茶。沈柔止忸怩着伸出手,拿起茶盏,小声嗫嚅:“敬两位师父一杯。”说完也不管对面两人如何反应,闭上眼睛,将茶一仰而尽,喝完茶将茶盏迅速放到桌上,又垂下脑袋不吭一声。韩盛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位公子不顾世俗眼光与沈柔止来往频繁,也隐隐约约知道他是谁,只是他知道她小儿心性,不论对谁都只有崇拜,毫无男女之情,便故意掩蔽耳目,不去提醒她注意分寸,唯恐连带他都受连累,也怕她情窦初开之时让那人先于他入了她的眼,她的心。如他所愿,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对那人动过心,他先于那人又来到她的身边。听闻京城李府败落,他心中升起一阵罪恶的快意,那人今后再没有机会接近她,他不怕她不喜欢自己,只要有时间,只要他对她好,终有一天,她会爱他。可是如今那人从天而降,他虽看似苍白羸弱,但周身气质不俗。虽苍白瘦弱但肩背挺直,周身气质清冷出尘。与这样一个人竞争,自己胜算并不大。再看沈柔止的羞怯的模样,再不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了,他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他不想轻言放弃,又不知如何作为,一个卑鄙的念头升起,想抛开时他已经出声:“听闻李太尉已告老辞官,李公子不知为何不侍奉双亲反而来这临幽城?”在场几人听见韩盛之问,心中各有所思,沈毅未曾入仕,临幽城又距京城甚远,父亲一心只在临幽城,对京中争斗不甚在意,此时也不禁有些好奇李元恒如何回答。沈柔止诧异韩盛竟如此直言不讳,不似平日风格。杨恕怒容渐起,一副为主愤起的架势。几人目光先在韩盛身上探究一番,后又落到李元恒身上,等着李元恒回答。沈柔止从没有关心过朝堂之事,不明白韩盛为何如此发问,但知道韩盛既然问了肯定有些不为人道的事影响了李元恒的仕途,她抬眸望向李元恒,关切之意尽显。诉衷情李元恒沉默良久,久到大家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圣上命我去南域守边,路过此地。”短短一句话令众人陷入沉思。他并没有解释为何父亲身居高位却突然辞官,只说自己是遵圣上之命,却如石子落入湖面在几人心中荡起圈圈涟漪。沈毅和韩盛多少听闻京中皇子叛逆之举,虽不知其中详情,但太尉位列三公,想来很难独善其身,身为太尉之子的李元恒也有很大可能涉事其中。本有大好前程的青年才俊突然远离朝堂去偏远的南域戍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只是临幽城远离京城,如此国家大事不是小城官员百姓能够操心的上的,李元恒南下戍边的具体缘由不得而知,眼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前途未卜,恐难复起。韩盛父亲当初就是因不肯与大皇子一党同流合污而被人随便找了个由头远远贬谪至临幽城下属县衙当了个小小的主簿,听到李元恒是遵圣上之命南下就猜到应与前段时日的夺嫡之争有关。只是不明白既然被贬则表示李家站队错误,但李家竟躲过了抄家灭族,仅以太尉辞官李元恒南下戍边为结局倒值得人深思。韩盛看着沈柔止关切的目光,不再深想。如今李元恒就要去南域戍边,对他来说他已经构成不了威胁,即便沈柔止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只要自己付出真心,假以时日,自己终能得偿所愿。如此想来,韩盛初见李元恒的戒备之心去了几分,面色不再冷漠,渐渐和煦起来。沈毅从一开始就看出李元恒对妹妹有些不同,但当下妹妹正是说亲的时候,也知道母亲属意韩盛,他不好直接点明,如今知道他到临幽城只是路过并不久留,更没有必要多言,便将之前的纠结尴尬放置一边,只想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面前之人,也不枉两人之间也有几个月的情谊在。沈柔止不知朝堂里那些争斗,也不懂里边的弯弯绕,只知李元恒就要远离家乡去往穷山恶水之地受苦,心好似被一只大掌攥的生疼。这一年来,话本子里郎情妾意看的多了,才知道为何那些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故事发生在俊男靓女身上。从前她从不觉他好看,只是比寻常人看着顺眼些,眼下他一脸病容,虽仍是眉清目秀,清隽有佳,但到底不如往日芝兰玉树。她有些心疼他,她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她想握握他的手,然此时此景还有他二人的关系都令她不能随心所欲。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眼中盈满泪水却又极力忍耐不让它落下,她不知自己心中为何如此之疼,想问问他当初的约定还做不做数,又一想一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遂不再看他,低头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