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高看归高看,谁家也没有多余的钱大方借出去,即使江田产将来还的起,但农家人一年到头就靠地里,家里、山里、湖里的那一点产出挣钱,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还有一大群亲戚的红白喜事,三节六礼。钱还是握在自己手里实在,借给江田产也不会多一分。江田产以为凭大儿子的面子借钱很容易,谁知道一开始就在老屋这边就碰了壁,大哥大嫂就一句话,江承祖的婚事他们可以出力出东西,但借钱没有。江田产到村里的富裕人家都逛了一圈,水没少喝,但钱是一分钱也借不到,最后气哼哼,拉着一张脸回到家里。江承祖见江田产的脸色就知道借钱的事不顺利,他假装不懂说道:“爸怎么样?跟爷奶,大伯借到钱了吗?”江田产摇头晃脑地叹气道:“他们都说家里没钱,不肯借,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以后有的是他们求到人的时候!”说完江田产看着大儿子,怒气冲冲说道:“你爷奶嘴上说的好听,你是他们最得意的孙子,其实心里最得意的孙子还是你大伯的大儿子,承祖啊,都怪爹没本事,让你跟着也受气!”江承祖这个人精早已经预料到现在的局面了,他眼睛一转,跑到江田产身后给他捏肩,似乎无意地说道:“爸我听说村头钱绝户家开春的时候,把三女儿嫁人了,要了一百五十块钱,那个钱三妞哪有江小草长得漂亮,人又懒,脾气还泼,要是她像江小草一样贤惠温柔还长得好看,钱家怕不是赚大发了,起码能要个五百块的彩礼钱吧。”江田产摸烟袋的动作一顿,显然是把大儿子的话听进心里去了。他想起四年前,江小草去镇上卖鸡蛋,被镇上的粮站主任看上了,派媒人来家里说亲,愿意出三百块钱彩礼讨大女儿给他家坡脚小儿子做媳妇。那个时候大儿子还没有考上大专,还在复读,虽然能一次得到一笔巨款,但要是大女儿嫁到了有身份的人家,有公婆压着,以后叫她一味帮衬娘家怕是不行,谁敢得罪粮站主任!所以他给拒绝了。但现在大儿子马上工作了,还跟最大的领导的唯一女儿谈了对象,大女儿留在家里虽然还有用处。但最要紧是大儿子的婚事,要不然一切都白搭,要是这婚事不成,黄家怕不是要给大儿子小鞋穿。江田产之前没有想到这个,这会想到大儿子的领导会为难他,马上就坐不住了,他高声叫道:“孩子他娘你给我过来一趟!”在屋子里躺着的李英子听到自家男人的叫唤,立马一骨碌地爬起来,急匆匆地系着外面的扣子,走出房门,嘀咕道:“老头子有什么事?”江田产眼神锐利地看着自家婆娘,低声嘱咐说道:“眼瞅着小草都这么大,还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你把压箱底的鲜艳颜色的布料拿出来,让她给自己做一套衣裳,让她喝点红糖水,吃点鸡蛋补补,脸白成那样一看就不好生养。”李英子刚才睡得沉,一点也没有听到大儿子的话,这会她听到自家男人发话要对江小草那个丫头片子那么好,眯起来的眼立马睁大了。还喝红糖水吃鸡蛋,这是她都没有的待遇,这不是再割她的肉嘛!李英子急眼说道:“不行!那些布料是我留着给大孙子穿的!吃什么喝什么!有咸菜糙米饭吃就算不错了,她以为她生在地主老财家里啊!”江田产见婆娘不听话,脸一沉大声怒道:“我叫你给你就得给!听到了没有!”李英子脸色一白,脖子一缩,脸上慢慢都是对江田产的恐惧,她瓮声瓮气说道:“知道了,我就把樟木箱子里面的布料拿出来。”别看江田产在外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但俗话说得好,回咬人的狗不会叫,李英子刚嫁给江田产的时候,可没少挨打,有一次下狠手更是把两人第一个孩子给打掉了,从那以后江田产才收敛了一点,等李英子生下大儿子后,他才再也没有动过手。江田产把她像死狗一样暴打的记忆太过深刻了,李英子对江田产的惧怕深入到了骨髓里,她不敢再有什么不满,解开裤头上的钥匙,打开陪嫁的樟木箱,从里面挑了一块粉红色的布料出来。大自然的馈赠要比人们对她的馈赠要丰厚多得多。一阵透心凉的山风吹过来,扬起了江小草额前的秀发,江小草搂紧了自己的衣领,在一条溪流里穿梭,跳过一块一块水面上露出来的石头。要是石头缝隙里长着外表跟稻禾一样的草,她就弯腰把它拔起来,抖抖上面的水,扔到后面的背篓里去。此时江小草的背篓后面已经装了半背篓的这种草,江小草要采摘的这种野生药材叫石菖蒲,通常附在石头上生长,有特殊的香味,药铺以一斤六分钱收购,已经算是高价了,是这座深山里常见的中草药里面收购价最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