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带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柄锈迹斑斑的解剖刀正死死抵住我喉咙上最深的那道刻痕——第六道。
冰冷的触感沿着疤痕的纹路蔓延,像一条毒蛇钻入我的骨髓,每一节脊椎都在寒意中抽搐。
刀锋上陈年的锈迹,在审判庭残骸透进的惨白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于活物的暗红色,仿佛那不是氧化铁,而是凝固的血肉在缓慢呼吸。
“不……”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金属,喉间的旧伤因声带震颤而渗出温热的液体,顺着颈侧滑落,带着铁锈与记忆混合的腥气。
“这不是普通的氧化物……林疏桐,看!”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她,那个与我一同被卷入这无尽循环的女人。
她的虹膜,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眸,此刻正布满蛛网般的细微裂痕,磷光在其中若隐若现地流动,像濒死星辰最后的闪烁,每一次微弱的明灭都牵动我视网膜上跳动的数据流。
“刀刃氧化层的金属成分,”我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在撕裂我声带上的旧伤,“它的光谱……与你虹膜裂痕里磷光的频率……构成了完美的镜像!”
这不是猜测,而是我植入眼球的分光仪给出的、冰冷而绝对的结论。
数据流在我的视网膜上疯狂滚动,两组看似毫无关联的物质,却在最基础的物理层面上,像镜子的两面一样互相映照,彼此定义。
为了让她更清楚地理解这超越常理的联系,我猛地扯开胸前的作战服。
一道狰狞的旧疤痕暴露在空气中,伤口边缘的皮肤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而崩裂,渗出新鲜的血液——温热的、带着轻微咸味的液体滑过胸膛,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声。
这道伤疤不是来自任何一次战斗,它是我每次试图挣脱这个循环失败时,被时空悖论之力硬生生烙下的印记,每一次触碰都像重新经历一次撕裂。
“这个循环,”我的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它不是简单的重复!它是连接陈警监那该死的实验室与我父亲的解剖室的……终极牢笼!”
我的话音未落,林疏桐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难以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只见她的掌心和指尖,正凭空浮现出一片淡淡的光影——那光影的轮廓,赫然是我父亲那把解剖刀的记忆投影!
光芒闪烁,仿佛是由无数记忆的碎片构成,冰冷而锋利,每一道光纹都带着金属的震颤感,像在耳边刮擦的细针。
“沈墨……”她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发现真相的惊骇与痛苦,“这把刀……刀柄上那些被磨损的指纹氧化纹路……它们的走向……和你声带刻痕的磷光轨迹……完全一致!”
我低下头,用分光仪的微距模式审视着自己的喉咙,再对比她手中那虚幻的光影。
她说得没错。
那些伴随我多年的疤痕,那些我以为只是无意义的创伤,其内部闪烁的微弱磷光,竟然与父亲常年紧握解剖刀留下的指纹腐蚀痕迹,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一一对应的密码!
我,就是这把刀的活体秘钥!
林疏桐的眼神变得无比决绝。
她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己家族的纹章,那是一个镌刻在她手背上的复杂徽记,此刻也因情绪激动而渗出血丝——温热的血沿着她苍白的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锈蚀的刀柄上,发出轻微的“滋”响,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开启。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个沾染了她鲜血的纹章,狠狠按向我手中解剖刀刀柄中心一个最深的锈迹漩涡。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震得我耳膜发麻,牙齿间泛起金属的余味。
血与锈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流爆发开来,空气仿佛被撕裂,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吹得我额前碎发狂舞,皮肤上泛起细小的战栗。
林疏桐的嘴唇因痛苦而发白,但她的眼神却异常明亮。
“要摧毁这个时空循环,我们必须找到一样东西!”她急促地说道,“必须用……你母亲遇害现场的……墙灰样本!用它……覆盖住密钥底部的基因链终止层——”
墙灰样本?
我母亲的……我愣住了,那个尘封了二十年的惨案现场,早已被夷为平地,我该去哪里找?
就在我思绪混乱之际,整个审判庭的废墟突然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尖锐刺耳的共鸣。
我被晃得踉跄后退,本能地伸手扶住身旁断裂的石柱,粗糙的断面边缘割破掌心,疼痛让我瞬间清醒。
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地面发出“噼啪”爆响,尘埃如灰雾般弥漫,呛得我喉咙发痒,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与金属混合的气息。
我下意识地将分光仪的扫描深度调至最大,对准了那把正在发出异光的解剖刀——或者说,是这整座牢笼的“密钥”。
在密钥的最深处,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令我目眦欲裂的影像。
两段交错重叠的时间线,像两条被强行嫁接在一起的毒蛇,疯狂地互相吞噬。
一段影像里,我的母亲倒在血泊中,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三分——我甚至能“听”到那晚滴答作响的挂钟,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福尔马林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而另一段影像里,她却是在九点零七分停止了呼吸——那四分钟的错位,像一根锈蚀的针,扎进我记忆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