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天,比昨日更沉了几分,铅灰色的云层像是吸饱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黑风寨的山尖上,连一丝风都透不出来。寒风却比昨日更烈,裹着细碎的冰碴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又冷又疼。校场边缘的乱葬坑旁,几只乌鸦落在新坟上,“呱呱”地叫着,声音嘶哑,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厮杀提前哀悼。
擂台中央的黄土,被昨夜的霜气冻得发硬,上面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褐色,像是泼在地上的酱油,与新铺的黄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块块深浅不一的斑驳印记。风一吹,卷起的黄土里夹杂着细小的血痂,散发出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腥气,闻着让人胃里发紧。
观赛的人群比昨日多了近三成,不少人是从山下小镇赶过来的,想看看这场“女寨主招亲”的热闹。但人群却比昨日沉默得多,昨日那些起哄吹口哨的人,此刻大多缩着脖子,眼神里没了看热闹的兴奋,只剩下凝重和忌惮——昨日雷豹、青竹标等人的惨死还历历在目,谁都知道,今天的擂台,只会更残酷。
人群边缘,几个小山寨的头目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你说今天谁能赢?熊阔海那莽夫昨天没上台,今天肯定要动手了。”“不好说,听说‘黑龙潭’的段九江也来了,他的‘狂蛟刀’可是能削铁如泥,说不定能治住熊阔海。”“我看悬,熊阔海的横练功夫,刀枪不入,段九江的刀再快,未必能伤得了他。”
靠近高台的位置,“一阵风”风九依旧骑在黑马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阴鸷地扫过擂台。他身后的马贼们都勒着马,手里的弓箭搭着箭,却没拉满,显然是在提防周围的人。风九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高台上的上官悦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秃鹫岭”的人马占据了左侧最好的位置,秃鹫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酒葫芦,慢悠悠地喝着酒。他身边的手下们都站得笔直,手里的长刀出鞘半寸,刀光闪烁,透着股杀气。秃鹫的目光落在擂台中央,眼神里满是不屑,似乎觉得这些人的打斗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苗婆婆和阿雅站在右侧的角落,苗婆婆闭着眼睛,手里的拐杖轻轻敲着地面,像是在打某种节拍。阿雅手里的竹篮里,多了几支细小的骨针,她的手指紧紧攥着竹篮边缘,眼神紧张地看着擂台,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那伙低调的人马依旧站在人群最后,眉疤汉子双手抱在胸前,眼神平静地扫过每一个人。他身后的弟兄们都站得很整齐,没人说话,只有偶尔风吹过他们的衣角,发出“哗啦”的声响。
辰时刚到,孙瘸子捧着木盒,快步走上高台边缘。他的手比昨日抖得更厉害,显然是被昨天的血腥场面吓到了。他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铜锣:“咚——!第二日比武招亲,开始!”
铜锣声刚落,人群中就跳出一个人。这是一个来自“野狼谷”的小头目,叫张彪,手里拿着一把开山斧,斧刃上还沾着些干涸的血迹。他快步走上擂台,拿起毛笔,在生死状上胡乱画了个押,按下手印,然后挥舞着开山斧,对着台下喊道:“谁先来送死?老子的斧头早就饿了!”
台下没人应声,显然是没人想第一个上去当炮灰。张彪见状,更加得意,他走到擂台边缘,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小喽啰:“你!就是你!穿灰衣服的那个,敢不敢上来跟老子打一场?赢了老子,老子让你当副寨主!”
那个穿灰衣服的喽啰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人群后面。张彪哈哈大笑,正想继续挑衅,一道残影突然从人群中射出,落在擂台上。
“别废话了,我来跟你打!”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蓝色短打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把长剑,正是“清风寨”的二当家,叫李青。李青的剑法在周边小有名气,据说能一剑劈开三块砖头。他走上前,签下生死状,按下手印,然后拔出长剑,对着张彪拱了拱手:“请指教。”
张彪见有人应战,也不再废话,挥舞着开山斧,朝着李青当头劈下!斧风呼啸,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李青不敢大意,身体往旁边一侧,避开斧头,同时长剑刺出,直指张彪的咽喉!
张彪连忙回斧格挡,“铛”的一声,长剑和斧头撞在一起,火花四溅。张彪的力气很大,李青被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张彪趁机进攻,开山斧挥舞得越来越快,逼得李青只能不断闪避,根本没机会反击。
台下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擂台上的打斗。风九微微眯起眼睛,手里的匕首停了下来;秃鹫放下酒葫芦,坐直了身体;眉疤汉子的眼神也变得专注起来。
就在这时,李青抓住一个破绽,长剑突然变向,刺向张彪的手腕!张彪大惊,连忙缩手,却还是慢了一步,长剑划破了他的手腕,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张彪疼得怒吼一声,挥舞着开山斧,不顾一切地朝着李青砍去!
李青见状,不再闪避,他深吸一口气,长剑刺出,速度快如闪电,直指张彪的心脏!张彪根本来不及闪避,长剑从他的胸口刺入,从后背穿出,鲜血喷溅而出,溅了李青一身。张彪的身体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开山斧掉在一旁,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是死透了。
李青拔出长剑,擦了擦剑上的血,对着台下拱了拱手:“承让。”
台下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是“清风寨”的人。李青站在擂台上,喘了口气,正想继续挑战,一道残影突然落在他面前。
“你的对手是我。”
说话的是“无影脚”谭腿。他穿着一件黑色短打,腿上绑着黑色护膝,手里没有兵器,只是活动了一下脚踝。谭腿走上前,签下生死状,按下手印,然后对着李青拱了拱手:“请。”
李青知道谭腿的厉害,不敢大意,他握紧长剑,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寻找着进攻的机会。谭腿却丝毫不慌,他绕着李青慢慢走了一圈,突然动了!他的速度极快,像是一阵风,朝着李青冲了过去,同时抬起右腿,朝着李青的腰腹踢去!
李青连忙挥剑格挡,“铛”的一声,谭腿的脚尖踢在剑身上,李青被震得连连后退。谭腿趁机进攻,双腿如同狂风暴雨般踢向李青,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李青只能挥舞着长剑,拼命格挡,却还是被谭腿踢中了好几下,嘴角渗出了鲜血。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风九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秃鹫也放下了手里的酒葫芦,显然是没想到谭腿的腿法这么厉害。眉疤汉子微微点头,似乎对谭腿的功夫很认可。
就在这时,谭腿抓住一个破绽,右腿猛地抬起,踢在李青的手腕上!李青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谭腿趁机上前,左腿踢在李青的胸口!李青惨叫一声,身体飞了出去,摔在擂台下,晕了过去。
谭腿站在擂台上,喘了口气,对着台下拱了拱手:“还有谁?”
台下没人应声,显然是没人想跟他打。谭腿正想继续挑战,一声仿佛猛虎咆哮的吼声突然响起:“嗷——!”
吼声震彻校场,压过了所有的声音。人群如同被无形的手分开,“巨熊岗”寨主熊阔海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袄,没系扣子,露出里面虬结的肌肉,肌肉上布满了刀疤,像是地图上的河流。他手里没拿兵器,只是双手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身高近九尺,比普通人高出一个头,走路时地面都在微微震动,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
熊阔海走到擂台边,没有走台阶,而是伸出右手,猛地拍在擂台边缘的木柱上!“咔嚓”一声,木柱被他拍断了一根。他借着这股力气,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砰”的一声落在擂台中央,震得整个擂台都在晃动,黄土飞溅。
“没用的废物都给老子滚开!”熊阔海的声音如同炸雷,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他环视台下,眼神凶戾,像是一头真正的猛虎,“这娘们和山寨,老子熊阔海要了!谁不服,上来领死!”
他根本不去签生死状,台下也没人敢催他——谁都知道,熊阔海的脾气暴躁,惹恼了他,就算不在擂台上,他也会动手杀人。
谭腿站在熊阔海面前,显得格外矮小。他感受到了熊阔海身上的压迫感,却没有退缩。谭腿深吸一口气,对着熊阔海拱了拱手:“熊寨主,得罪了!”
话音刚落,谭腿就动了!他的速度极快,朝着熊阔海冲了过去,双腿如同狂风暴雨般踢向熊阔海的下盘!他知道,熊阔海的上盘有横练功夫保护,刀枪不入,只能攻击他的下盘,寻找破绽。
然而,熊阔海却丝毫不慌。他站在原地,双腿微分,如同扎了根的大树,任凭谭腿的腿踢在他的小腿和膝盖上。“嘭嘭嘭”的声音不断响起,像是在擂鼓。熊阔海只是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狞笑:“没吃饭吗?给老子挠痒痒都不配!”
谭腿大惊失色——他的腿功足以开碑裂石,就算是铁板,也能踢个坑,却没想到熊阔海的横练功夫这么厉害,踢在他身上,竟然跟踢在石头上一样!
就在谭腿愣神的瞬间,熊阔海动了!他伸出右手,蒲扇般的巨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猛地朝着谭腿的脚踝抓去!这一抓又快又准,正是他猛虎拳的起手式——“虎擒”!
谭腿根本来不及闪避,脚踝就被熊阔海抓住了。熊阔海的手指如同铁钳,紧紧攥着谭腿的脚踝,猛地发力!“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谭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脚踝被熊阔海硬生生捏碎了!
熊阔海狂笑一声,手臂肌肉贲张,如同甩破麻袋般,将谭腿抡了起来,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然后狠狠地砸向擂台之外!“轰”的一声,谭腿的身体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弹了几下,便如同烂泥般瘫软不动,生死不知。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成名已久的“无影脚”谭腿,竟然连熊阔海的一招都没挡住!
过了几秒,“巨熊岗”的喽啰们才反应过来,爆发出狂热的欢呼声:“寨主厉害!寨主威武!”“谁敢跟寨主打,就是找死!”
其他势力的人则面色发白,不少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风九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手里的匕首被他攥得紧紧的;秃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却很快又被不屑取代;苗婆婆依旧闭着眼睛,手里的拐杖却停止了敲击;阿雅的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往苗婆婆身后躲了躲;眉疤汉子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谭腿的落败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