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睡前留下一句父母惯用句式:“别睡太晚了,对身体不好。”话虽如此,他却从不向方思婉告密。只为了这一点,叶空就给他加了很多分。“是个能和孩子打成一片的狡猾爸爸。”又一天夜里,看着打着哈欠从画室走出去的叶海川的背影,叶空摸着下巴这么评价。其实此时曾多次遭受叶海川暴打的叶臻,有很多话要说,可惜他不在场。而叶空,也对自己逐渐习惯了父亲陪伴的这一点,毫无所觉。在家沉迷熬夜,早上又要在方思婉的催促中早起,叶空于是又很快养成了在学校大睡特睡的习惯。一些她觉得没必要听的课,她能在上课之前就完全失去意识地进入昏睡状态。中午,或者没课的时候,她就去曲雾的咖啡店睡。曲雾这个人,虽然是个她极其不想靠近的变态,但她的工作效率是真的很高。设计图交给她,她才用几天就搞定了。等叶空去的时候,二楼已经完全变成了工作室的模样,还专门为她开辟了一个休息的小角落,放着一张柔软的大沙发。在这张沙发里,叶空往往倒下即睡着,整个过程可能不到十秒。又一次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她终于接到了钱一来的电话。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答应你。”那少年在手机里低沉阴郁地说,“但我不接受改稿。”睡意立刻就散去了大半。叶空睁开眼,微微弯起嘴角:“能不能过稿都不一定呢,就开始提要求了?”“带着你的稿子,来那家咖啡店找我。”她挂了电话,精神百倍地起身下楼,让曲雾给她做了杯巧克力。下午没课,她坐在还没开张的空荡荡的门店里,从背脊挺直的坐姿,坐成了肩膀坍塌的样子,然后又趴倒在桌上,最后干脆把椅子并拢,躺了下来。就这么一直等到午休时间结束,两个小时过去了,人还是没来。叶空看了眼手机,翻身坐起来,又打了个电话过去。听筒里才响了一声嘟,通话就被挂断了。她愣了愣。又大概半个小时后,钱一来发来了短信,说是下午放学了再来。叶空琢磨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去楼上画画了。这期间曲雾倒是没来打扰她,毕竟她也有报纸要做。大概五点,叶空从楼上下来,出门去了绿山街。还没到高中放学的时间,街上来往的大多都是玉山大的学生。叶空走了半条街,找了靠近绿履那边的一家店,在二楼坐下来。这家店和绿履高中相邻,推开窗就能看见校内的风景,甚至如果胆大一点从二楼跳下去的话,还能直接进入绿履内部。叶空开着窗,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这里就是那天钱一来险些钻了狗洞的地方。“你确定要坐这里吗?”服务员来上茶的时候突然道,“这里偶尔会看到一些让人不适的暴力行为哦。”对上叶空挑眉看去的眼神,服务员一脸“你懂得”的表情:“你知道,高中生嘛,就爱拉帮结派,不是单挑就是群架。”“这一点啊,不管是在普通学校,还是所谓的贵族学校,都是很常见的。”叶空看着端上来的意面,笑了一下:“是吗?那还挺好,就当免费表演了。”服务员见她不听劝,也没再多话。叶空开始专心吃面。偶尔往外看一眼。直到绿履内的放学铃声响起。那是一首很舒缓的钢琴曲,和绿履内绿植遍地,建筑讲究的贵族环境非常契合。叶空都有些怀疑,人走在里面,是不是会自动产生“自己是贵族”的错觉,估计连腰背都要下意识挺直一些。她估摸着时间,正打算给钱一来发消息,告诉他自己的位置时,窗外传来了一串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你还敢跑!你再跑一个试试!”“钱一来,你是真不怕我把你的腿打断啊?”“中午让我追了大半个学校,还敢告老师?你当自己是幼儿园学生?”“钱一来,你是真不懂规矩啊,你以为,就算告诉老师,最后完蛋的人会是谁?”……叶空认真嗦着面,窗外鄙夷的笑声,随风自动钻入她的耳朵里。“钱一来,你没看到吗?”是谁的手在谁的脸上,有节奏的拍打,啪啪作响,如一个个慢条斯理的耳光。“上次宴会,你爸爸在我爸面前,是怎么卑躬屈膝,怎么满脸赔笑的?”“你说?”那声音满含恶意,拍脸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响,“下一次,我是不是该跟你爸主动自我介绍一下?就说……我是他儿子的好朋友,我想……找我的好朋友玩游戏,却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