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说乐陵王不肯南下才急着成亲,可近来城中动静很大,成亲后也留在这儿吗?玉宁听她这么问,很是茫然,“他没跟我提过这事。”倒是一旁的元誉忽然开口,“阿耶说,他绝不会去洛阳。”冯照和玉宁两人同时一愣,玉宁呆呆地问:“可陛下不是迁都了吗……”“阿耶说,陛下冲动行事,他不会跟着去的。”元誉旁若无人地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吓得玉宁赶快阻住他,“停!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元思誉歪着头看她一眼,又道:“夫人不必担心,代城人人都在说,陛下还在千里之外,我们在家里说,传不到他耳中去。”“仗着天高皇帝远,以为我治不了他们。”皇帝冷笑,手中的奏报重重地摔在桌上,又弹跳起来落到地上。殿中雅雀无声,大臣们谁也不敢说话。白准走上去捡起奏报,轻轻放到桌上,又安静地退回去。元澈打破了众人的平静,率先开口,“陛下行非常之事,应是非常人才可及。陛下圣心独断,此凡俗人有何可耐。”宁城王坚定不移地站在陛下一边,座下众臣也纷纷表态,势必同在洛阳。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此为一桩插曲,本次朝会真正要议的是另一桩大事。皇帝从桌上拿出一封奏报交给白准,白准交由诸位大臣传看。台下众人看过后纷纷脸色大变,皇帝坐在上方,他们的表情一览无余,“齐国雍州刺史曹豹遣使来降,诸位以为如何?”朝中一下子炸开了锅。此事几位中枢大臣早先就知道,如今皇帝在朝会上公之于众,更是掀起朝堂震动。卢尚书紧紧拧着眉头,在一片吵闹中上禀,“陛下,臣以为此事有诈。曹豹未遣人以为质,后又无使再来,仅凭其只言片语,着实不可信。”平白无故遣一无名小臣而来,手上更无半点兵防布划,就连曹豹自己的计划都没有,投名状都无,何以见诚?高吕高中书也认同卢尚书的话,“我朝尚未出兵,而雍州城固,何必请降?此事必有异处。”雍州地处中原,是南齐对冲大卫的门户,曹豹镇守的襄阳城控扼汉水,号称“天下腰膂”,是直面大卫的北部屏障。一旦襄阳撑破,卫军南下齐国就如入无人之境,届时齐国危矣。如此险要重镇,不到兵临城下之境,怎会无缘无故就投降?但皇帝既然把此事当众说出,肯定是心存考虑,要是没什么想法,他定然是压下不表。他肃脸道:“萧栾篡僭,杀主自立,齐国此时必定朝纲动荡,曹豹北逃不无可能。”“陛下!萧栾自立后,曹豹非但没有被杀,还官至四品,足可见他也是逆臣,他空口白舌决不能信!”李忠极力劝阻皇帝不要相信。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他道:“襄阳归附不知真假,但若为假,尚可巡阅淮楚,问民疾苦,令其心归我卫土,若为真,卫军恰可接应降军,否则岂非贻误良机?”此时元澈也站出来,皇帝期待着他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但元澈一开口还是反对。要说谁了解皇帝的心思,非元澈莫属。他知道皇帝志向远大,一心想着南统大略,尽管风险就在眼前,他为了这个志向也会冒险去做,他抵抗不了一统天下的诱惑。就像他抵抗不了男女之情的诱惑……元澈在心底默默想着,原来陛下也如凡人。刚刚完成迁都,陛下亟需一场胜仗来扬威立纪,这是瞌睡了就送枕头的机会,陛下当然不会放过。但元澈一心为大卫昌盛,定然不会附和皇帝的想法,他旁敲侧击地想了另一个理由,“陛下,如今北民初到洛阳,民疲兵劳,不宜远征。而代城人心浮动,臣恐南北纷扰,以致洛阳不立。”高中书也附和道:“宁城王有理,此时洛阳草创,士马疲弱,怎堪远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一个赞成的,就像当初他提出迁都一样。皇帝听罢,面有隐怒,一句不说就拂袖而去。殿中诸位大臣俱是忧心忡忡的样子,高中书问元澈,“宁城王,陛下会打消此举吗?”元澈苦笑,“我怕,难呐!”陛下虽一直雅性谦克,明德慎罚,但天下岂有完人,这里不露忌,就要在那里冒出来。元澈抬头看着殿外乌沉沉的一片天,洛阳多雨,果真山雨欲来啊……尽管朝中议论纷纷,但皇帝力排众议,执意率兵南下。假南征之名迁都,如今却以假作真,恐怕连皇帝自己也没有想到。兵贵神速,朝廷大军兵分四路南下。征南将军薛度率军直下襄阳,接应曹豹请降。大将军贺兰荣、平南将军王敬进攻义阳。徐州刺史元余南下向钟离进攻。安南将军元善、平南将军刘藻自关中出兵攻向南郑。皇帝亲率三十万主力大军进攻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