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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红衣半狼藉 > 第65章

第65章(1 / 1)

将入屋的翠柳撞见两人湿淋一片,不由惊愕。“去着人烧水,再拿被絮过来。”沈却步履不停,搁下话便阔步行至殷素榻屋。“是——”翠柳忙回神应声,走时又将炭炉移入内。暖意攀膝而上,殷素忍不住朝前凑了凑。身间被笼住厚衾,发间系带也被解下,青丝凝作一团,贴着颈间蜿蜒。沈却深色淡漠立在旁,绞干她的头发。屋中安静得骇人,只闻水声汲汲而落。殷素受不住他无声地磋磨,捏着衣衫渗出的水渍慢吞吞道:“沈却,我会水。”沈却忽而一笑,“是么?”殷素低下头,拧着湿裙衫,“李予还活着。”身旁人不语。她又道:“他做了皇帝。”沈却动作缓了半息,他拨起殷素颈间细发,“他活着,不是如一娘的愿么?”“他死了,才如我的愿。”殷素攥紧被衾一角,转头与沈却相视,一字一句几乎咬牙而吐,“他是李衍世,如今承了李存季的位,在洛阳为帝。”“幽州四载,未曾想我竟救了头狼。”“殷素。”沈却望着她,“那我呢?”“我救了什么?”殷素怔茫一瞬,因为他的话。“你恨救错了人,可我不希望自已救错了人。”他的眉骨还凝着水珠,一滴滴顺着面颊滑落,话亦沉然,是从未见过的冷漠。“从颍州一路顺北而上幽州,我换了三匹马才至,避开兵马下水,背着你在夜雨出关,我用了一整夜。”身间的水珠滴落不绝,连沾湿的睫羽亦颤,他却仍立而不动,凝视着她出声,“殷茹意,你折腾自已,便叫我困惑去幽州的意义。”殷素拧眉又唇颤。她避不开那道注视,只能仰颌承望,心底却茫然无助,似那断臂飞鸟,扑腾地要升天。李予同沈却纠缠在一处齐齐涌上,叫她脑中混沌难辨。“沈却,你——”殷素终于出声,开口才发觉音色哑然,“你先换了衣衫罢。”“殷素,你究竟明白我的话吗?”“我——”,她声闷,盯着地上已成瘫流的水渍,答不出字,只转回:“今日是我头昏,错在我身。”“你有什么错呢?”沈却语滞片刻,拖着泠泠衣衫汲地朝外行,“此罪在我,好生歇着罢,我唤翠柳进来服侍。”阁外风侵骨的冷。他知道,殷素根本未明白。想君马(一)这场落水之事沈宅无人知晓缘由,唯一得了吩咐的翠柳被仆役们团团围着,套了大半日的话,可她亦道不出所以然来。众人只知,郎君与沈二娘皆卧榻不起,夜半昏昏沉沉起了高热。东阁再度续起几月前的暖炭,苦闷药味萦绕不散,而榻间女娘闭目启唇,烧得不轻。殷素陷入一片混沌间,思绪被沉水下淹,从深黑处浮游,拨开密蔓一切,墨点晕开似的光忽而显现,视线里横跨郑、宋二门的汴州桥逐渐添色,包公河上船只似鱼,相国寺外佛音也清晰入耳。是天佑五年。十五年前的开封府。那时,她将五岁,随阿耶阿娘一道入城。阿娘替她绾好红绶,又换下溅泥的木笄。“你阿耶一早嘱咐,今日有客来访,偏还去外头混闹。”颜凝华捏捏她的脸,弯眸问:“说罢,一早又领着他们躲到何处撒野?”殷茹意俏皮一笑,脆生生道:“儿哪有胡闹——”“儿去相国寺看戏!”颜凝华掰着她的手问:“看戏看出一身泥点子,连手心也印着红痕?”殷茹意抱着阿娘胳膊钻过,啪嗒朝外,“不是有客嘛,我去寻阿耶!”颜凝华无奈摇头,借着平诗端来的盂盆涤手,“小小年纪,便随了她阿耶一身蛮劲。”平诗抿嘴笑:“二娘如此是好事,在外受不得旁人欺负。”“哪里忧心这个。”颜凝华擦了水搁下帕子,“每日溜出去,少不得五六人看护着,她朝着任丘他们撒娇,哄着他们一道作瞒呢。”“走罢,王夫人同沈公只怕也快至府上。”一主一仆穿廊入堂,王代玉与沈顷已至,两人望来忙起身见礼。“多少年未见了。”她一叹,邀他们落座,视线不由落在一旁直立作揖的小郎君身上,“这是遇之罢,如今几岁了?”王代玉谢接过青瓷茶盏,回道:“比茹意长两岁。”颜凝华抿唇笑言:“是个粉雕玉琢的小郎君,往后大了,只怕少不得要惹女娘们挂心。”沈顷“嗳”一声,合盖打趣,“遇之才七岁,便是个沉闷性子,笑也难见,小娘子们同他一道,只怕也要被闷得委屈落泪。”此话落,惹得座上殷尧胸腔发震,挥手便言:“叫茹意同遇之一道玩乐,保准开怀!她是个坐不住的主,能日日拉着遇之东奔西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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