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言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卧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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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淮强是个好说话的父亲,同时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接李衍来家里走读是板上钉钉的事,俞言完全遗传了俞淮强的倔强,李衍要来的那天大早上,言而有信地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了。
目的地位于小区最东边,离家不到八百米的另外一栋别墅。
“不是,你真来啊。”
周既明靠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努力压下刚睡着一个小时就被吵醒的起床气。
俞言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捡起落在地上的游戏机,难得好声好气:“就两三天,等我把房子找好。”
实在是那家伙来得太突然,原本说是开学前才上来的,结果莫名其妙提前了大半个月。她昨晚才知道的消息,知道后就跟周既明发消息让他江湖救急。
闻言,周既明一下子弹坐起来,睁开沉重的眼皮。
26寸超大行李箱赫然立在床位,上面堆放了一个塞得鼓鼓的挎包,视线再平移到俞言身上,比她脑袋高的登山包不够,胸前还反背着一个双肩书包,脖子也没闲着,挂了两个新买的羊皮小包。
除此之外,所有能塞的地方都见不空隙,能挂的地方也挂满了玩偶、手办、钥匙扣,那是她所有的藏货。
这是把家都搬来了?
周既明脑仁突突突地疼:“你就这么走来的?”
书包的重量压得俞言纤细的背微驼,她看着灰白灰白的墙面,有点提不起劲儿地晃动双腿:“兰姨也去了,帮忙收拾行李。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说到这,她越想越委屈,转头告状:“早饭都没人给我做,饿死了。”
周既明:“你没长手啊。”
俞言:“……”
她忽然意识到帮忙是要给报酬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周既明捂紧被子看门口:“我想要你出去!”
俞言一愣。
换做以往,她绝对摔门而出,但现在不一样,她无家可归。
她一屁股坐下,力气大得躺在床上的周既明都颠了两颠,冰冷微笑:“我不!”
周既明无奈栽回去:“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哥哥吗。”
“他是我哥吗?是我妈生的吗?”俞言跟被戳中某根敏感神经似的,反应很大。
周既明皱眉:“俞叔叔和我爸不一样。”
俞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周既明看着吊儿郎当的,却总清楚她在想什么。
周既明和她一样,从小没有妈妈,算半个孤儿。俞言一直很喜欢周伯父,因为他表现得很爱周既明的妈妈,每次逢年过节在饭桌上都要悲伤地追悼一番,有人调侃,也表明自己不会再娶。
俞言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这样,就好像已经忘掉妈妈了。所以爱往周家跑,爱和周既明玩。
然而等到周既明上初一的时候,周雄安再娶了,不仅和下属结了婚还带了个男孩回来。
这个男孩他们之前见过,也一起玩过,包括俞言。那时候,周伯父说是战友家的孩子,常常上来过寒暑假。如今摇身一变,莫名其妙成了周既明的弟弟。
周家表明上是各自离异带孩子的重组家庭,可背地里大人都啧啧摇头:“早有苗头了。”
“有什么不一样,大人们都是鬼话连篇。”俞言抱着膝盖,捧着已经凉透的牛奶,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被空调吹得冰冷刺骨的杯壁。
见她脸色黑得发臭,周既明终于认真起来:“他长什么样?”
俞言毫不犹豫:“丑。”
“……”这重要吗?周既明胳膊肘撑起来:“我是问和你爸长得像不像。”
俞言额头抵上杯沿,有气无力地撞钟:“这谁知道。”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刺眼。
她根本没见过那人,所以长什么样呢?
和她爸像的话,那就和他们没区别,在某个名为“乡镇”实为大城市的地方娇生惯养长大,周既明的弟弟就是最好的例子。
如果不是。乡下来的,很穷,约等于头发油腻,尖嘴瘦猴,说不定还染个黄毛,就像她去参加公益活动时看到蹲在网吧门口叼着烟脖子上挂着金属项链的杀马特一样。
可听说他成绩很好。无非是戴着黑框眼镜两眼无神的书呆子,因为干农活指甲缝里全是泥,身上还飘着股鸡鸭猪的家禽味儿。
俞言下意识皱起眉头。
无论哪样都烦死了,让她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简直是入了十八层地狱。
不过没关系。
她入地狱,他就得跟着受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