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以尘顿了一下,“下官检查了发现尸首的河堤现场,那里除了火堆没有打斗的痕迹,不是案件发生的第一现场。再加上附近都是祭祀的队伍,下官想着,凶手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在白洛河堤将人分尸,所以他只能在别处先动手伤人至死,后斩首抛尸,最后在河堤上进行焚烧。”徐忝问:“那他怎么带着尸首来到白洛河堤?并将一个人的身体留在那里烧毁,还不叫人发现呢?”春以尘抬起头,望向四周的百姓,他的目光似乎越过了层层的人海,落到了遥远的地方:“大人,这些日子春城一直在举行祭祀。一支队伍是行僧带领的百姓绕着城池祈福,另一支队伍则是起舞的灵巫。据我所知,灵巫祭祀都会提前准备大量松柏枝进行燃烧,那时,河上香云缭绕、白烟如海,起舞的灵巫如行雾中。大人,昨日发现尸首的火堆里有一捆烧焦的松柏树枝,您还记得吗?”那味道极其刺鼻,姬青翰自然记得,他微微颔首,示意春以尘继续说下去。“下官曾同您说过,白洛河是东西走向,傩舞队伍顺江流淌方向而行。凶手只要装作祭祀的人,将尸首埋藏在松柏树枝中,运载到河洛石碑上开始焚烧,旁人只会以为他在为祭祀做准备,便无人会有所怀疑,再然后他只需要戴上面具,披上彩衣,混入祭祀的人群,便可顺利离开。”那么,凶手是谁呢?春以尘正要开口,一声响亮的铜锣声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四面八方爬来白烟,祭祀的舞乐徒然开始。姬青翰皱了下眉。人群中两顶五色纸伞被高高举起,伞呈穹隆状,一根竹竿贯穿伞顶,五色的纸张披靡,罗伞不断旋转,戴着白面具的祭祀生硬地扭动头颅。他踩着诡异的曲音,舞着伞上场。眼下正是查案最关键的环节,祭祀的出现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姬青翰面露不快,手扶着轮把手,指尖缓慢地敲击了几下。“楼征,将人赶走。”楼征提着剑朝着祭祀大步走去,未曾想,那祭祀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猛地转过头。他用一种嘶哑得如同老鸦的声音唱道。“天有乌云之色,人有大凶之徒!莫问祸福无门,只怪妖邪未离!五色笠伞覆荫,十二载灵引途。焚香设台祭拜,漆火上供刀头!众神缘树而下,逐鬼化生万物。若有赤鸟蔽日,将执桃弓射之!”“还来太平——”“还来太平——”祭祀们纷至沓来,面上覆盖的吊诡面具审视着人间,无数长翎左右摇摆,几个呼吸之后,清空的广场挤满了人。罗伞旋转,滚灯起落。祭祀们做着躬身、蹲舞步的动作,逐渐将春以尘与姬青翰隔开。不多时,徐忝踮起脚也望不见春以尘与红伞下的遗骸了,顿时气得破口大骂,牛一样往人群里挤,却回回倒霉地被挡回来,三番两次如此,徐忝已是晕头转向,焦急地怒骂。“谁喊来的巫师?没看见我们正在查案吗?快走开!快走!”楼征已经退回来,守在姬青翰身边寸步不离,警惕地打量人群。场上还在重复唱词,陆丰站在春以尘身旁,抱怨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的时候来!”五色红伞的伞尖擦着陆丰的鼻梁掠过去,春以尘及时拉了他一把,两人退到遗骸边上。春以尘:“小心些,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话音落下,他眼尾瞥到了一团亮光,春以尘转过头,只见头戴白面具的祭祀一手斜举着伞,一手捏着燃烧的纸张。他面色一变,下意识望向红伞下的遗骸,发现祭祀距离遗骸不过几步路。春以尘也无心管陆丰了,只匆匆说:“陆丰,保护好遗骸!”话音落下,祭祀蛇形而来,手中燃烧的纸张如同纸钱飘落,春以尘扑过去,掀起衣摆将纸张扑到地上,他来不及管官服有没有被烧毁,连忙用脚踩灭纸火。另一张纸火被丢出来。春以尘忙不迭叫陆丰:“陆丰,快把纸打下来,踩灭火!别让他们烧着了遗骸!”“嗯?啊好的大人!”陆丰正在拍打袖口,闻言立即伸手将那张火纸打在地上,火焰燎到了他的掌心,陆丰跳起来连连直吹掌心。混乱中,不知谁的罗伞砸在了陆丰脊背上,纸伞哗啦一声散架,陆丰踉跄了一步,撞到那柄遮挡遗骸的高头红伞上。铃声淹没在唱词与曲音里。祭祀将燃烧的纸张举到了五色纸伞边。“天有乌云之色,人有大凶之徒!莫问祸福无门,只怪妖邪未离!”“妖邪未离,漆火上供,还来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