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惊恐万状、剧痛哀嚎,变得神色平静,甚至会簇拥着烈火下的尸骨,在幻境中和卯日一齐烧为灰烬。要是化成蝴蝶,姬青翰便伸手一把捏住飞散的蝴蝶,捉到唇边,仔细感受掌中灵蝶羽翅扇动,剐蹭着掌心,他吻了一下灵蝶的翅膀,随后张开口,将蝴蝶生生吃了下去。情蛊折磨他的灵魂,姬青翰在幻境中行事越发癫狂。等从幻觉里解脱,他便恢复了从容不迫,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个太子,只是周身弥漫着一股阴郁气质,咳嗽得也越发严重。姬青翰同他解释。“我让阮次山去临近驿站递一封信函,命边护使沐良玉转道来百色。”姬青翰冷静地说,“阮次山说,百色寨内没有驿站,如果要寄信,需要划船到临近的村寨,来回至少五六日。”所以姬青翰回答对方,你只管去,你要的鼓我会给你抢来。卯日和细崽我也会接回来。阮次山深深看了他一眼,等姬青翰写好了信,把准备好的草药交付给两人,随后戴着斗笠出发。“我与月万松找出绳索,将楼征捆起来,防止对方突然清醒暴走。因为赶鸟节的缘故,百色寨中人来人往,我们有意避开人群,却不想开门时鹦哥从架子上飞过来,停在了四轮车椅背上。”那时,鹦哥拉长声音叫着。“红胖胖!绿瘦瘦!”“阿摩尼!阿摩尼!”“它叫声刚落,大水搀扶着阿摩尼走到院前。”大水与阿摩尼今日穿着蓝黑的祭祀服饰,腰间挂着一顶长翎傩面。阿摩尼更是在头上戴了一顶夸张的黑色祭司冠,手持着一根漆黑的权杖。大水明显是冲着卯日来的,但环顾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能询问院内的两人。“阮大哥呢?赶鸟节开始了,大长老和我来领你们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阮次山刚刚离开的时候来,姬青翰沉下脸。“我想先救你,所以没打算去。但有两人看着,我们分身乏力。”姬青翰与月万松只能先跟着阿摩尼与大水前往芦笙广场。丰京宫廷傩祭将傩舞称为“大傩”,寓意惊驱疫厉之鬼,以人之身,与神共舞。而百色的赶鸟节与鼓臧节,由百色人起舞祈福。傩面更加粗犷豪放,或是剽悍狰狞,或温柔慈祥。芦笙广场上乌压压挤满了人,身穿黑色短衫的百色人头围黑布帽,双手捧着三尺长的长芦笙吹奏。芦笙细长的顶端系着一段红绸,百色人高高举起芦笙时,长芦笙便成了竹竿,顶上的红绸也成了彩旗。女人们盛装出席,头顶压花牛角形银头饰,佩戴响铃。一根刀梯矗立在广场中央,赤脚赤手的大水昂头喝下烈酒,随后喷洒在手脚上,他丝毫不惧怕刀梯上锋利的刀刃,抓握蹬踩着刀片,身手矫健地爬上了高梯。大水立在高高的顶端,掏出腰间的短芦笙,深呼一口气,一鼓作气吹响了芦笙。声音高亢清亮,气息绵长。姬青翰听见群鸟振翅的声音,他与月万松抬起头,却见百色高低错落的寨屋外,千鸟出山。群鸟铺天盖地,如同涌动的黑潮压在头顶,在赶鸟人的召集下,汇聚在芦笙广场上空。一面长幡矗立起来。紧接着,六个人簇拥着一根长竹杆从广场外赶来,竹竿顶端系着一条银蓝印花长幡,在风中荡漾。姬青翰心里只想着去见情蛊的主人,见到光怪陆离的群傩起舞时,还有些分神,直到四轮车微微抖动,姬青翰捏着扶手,察觉到大地在颤动。太子爷有些疑惑。百色人一齐吹响了芦笙与唢呐。他转过头。经幡之后,十六个大汉单手举着夔牛战鼓,喊着响亮的口号出现。夔牛战鼓上供奉着一颗牛头。牛头似乎是刚砍下来,血淋淋的,把战鼓一端喷湿。在鼓声下,抬鼓人遵循着某种诡异的规律,踏着鼓声来到广场中央。大水在刀梯顶端招来飞鸟,一只蓝孔雀斜飞而落,停在夔牛战鼓上,一声一声啄着鼓面。千鸟过山,朝拜的众人如潮起起伏伏。阿摩尼笑眯眯地说:“公子,觉得我们百色的祭祀如何?”姬青翰从傩舞中品出了一丝宫廷傩的韵味,不过宫廷傩舞本就源自民间,两者一脉相通。姬青翰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大长老,昨日有位少年来阮次山家,嚷嚷着你一怒之下打断了他的手。我见大长老性情和睦,对外乡人也盛情款待,不像是少年口中残忍恶人,猜测是对方做了坏事,被罚了,所以扯谎欺骗我们外乡人。”“大长老,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