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细崽反复强调过,这是间密室,没人能进来,若是有了足够的氧气,那只能说明,有人在细崽之后再一次进来过,并且他没有将门窗封好,以至于留有缝隙。卯日猛地抬头,想要去追回爬进地下室的少年,但是少年早已消失在黑暗里,他的声音回荡着空荡荡的地下室中,久久不能传回来。他放下东西,冲出房间,见姬青翰坐在树下,阮次山已经不知所踪。姬青翰:“怎么了?”卯日摸了摸他的脸,是温热的,心里便稳重些:“阮次山呢?细崽进入了地下室,我怕他出意外,我先带你回去,再来救他。”他背起姬青翰:“青翰,那间屋子是阿摩尼长老的,你小心他。”“他看得见我,却装作看不见。”姬青翰没有回复,卯日背着他顺着来时的路走,只觉得背上的人越来越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正想打趣太子爷变重了,却不想绕过一段树桩后,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卯日困惑不已,当他走到树下时,他看见那里坐着一个人。看不清脸。但衣着与太子爷一模一样。他背的是谁?卯日心头打起了鼓,想扭头去看自己背上的人是谁,但他又没有那么做,只是顿在原地,疑惑地望着树下的姬青翰。姬青翰:“怎么了?”卯日情不自禁走过去,仔细地打量他,并摸了摸他的脸,是温热的,悬着的心脏便平稳落了地,他问:“阮次山呢?细崽进入了地下室,我怕他出意外,我先带你回去,再来救他。”他背起姬青翰,专注地说。“青翰,那间屋子是阿摩尼长老的,你小心他。”“他看得见我,却装作看不见。”姬青翰没有回复,卯日背着他顺着来时的路走,只觉得背上的人越来越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卯日正想打趣太子爷变得更重了,却不想转过一段树桩后,又遇上了同样的一株树,仍旧有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他走过去。姬青翰转过头来。看不清的脸便变得与姬青翰的模样分毫不差,卯日慢吞吞又满腔疑惑地抚上对方的脸。好温暖,是幽精没有的体温。他总是眷恋这种属于人的体温,在和姬青翰欢好时,也忍不住待在对方怀里,靠着太子爷的胸膛,贴着对方汗淋淋的皮肉,凭着对方湿热的呼吸起伏,那一刻钟,仿佛一人一鬼的呼吸合二为一。他听见姬青翰的心脏在有力跳动。咚、咚、咚。平稳、沉重。他放进去的蛊虫在嘶嘶低鸣,连带着自己身体里的母蛊也在吟叫。姬青翰转过脸,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怎么了?”卯日的动作很小心,他背上托着两样沉重的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让他伸出的手越来越慢,身体似乎被裹进泥石浇筑的甬道中,逐渐呈现出尸僵。他瞟着姬青翰,见到他那张脸,只觉得莫名的心安。于是道。“阮次山呢?细崽进入了地下室,我怕他出意外,我先带你回去,再来救他。”让我背你回去。他在姬青翰面前蹲下身,捞起对方的两条胳膊绕过自己的颈项,让姬青翰的身体趴在自己的背上。卯日缓缓吐出一口气。这一次,他竟然没能顺利站起身,姬青翰的体重远远超过巫礼的承受范围,他不光没能起身,反而被压弯了脊背,垂着脑袋,长发逶迤滑落,卯日伸手支撑着泥地,喘息了片刻。半晌后,才努力勾起一个笑容,偏过头。“弟弟,怎么又变重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巫礼的背上压着三颗头,看不清脸,只是一个比一个重,当卯日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三颗头颅突然有了模样,鬼精毕现,夸张得似三张青红白的傩面。树林里扭动着阴森的光影,苍黄的天下散发着黑黝黝的色泽。野草似传染病一般在土地上疯长,凄惶的风声中,卯日身上的首饰与环珮再也不响动了。巫礼的身体被三颗头压得弯曲,似是托着千斤坠的孺牛,当筇竹杖出现在掌中时,他伸出一条胳膊支撑在地上,手背上的筋脉绽开,手腕绷出颤抖的线条,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背起姬青翰。他重复道,“他看得见我,却装作看不见。”他看得见我,却装作看不见。他站在窗下的时候就看见我了。他摆了四只茶杯,却撒谎说百色不用单数迎客。他看得见我,他装作看不见。他看得见鬼,为什么装作看不见?除非他心里有鬼,他在心虚。巫礼脚下的黄土地变得凹凸不平,他垂下头,瞧见自己踩在一张褐黄的傩面上,倏然一凛,当脚步落到另一块地面时,那寸土地又变成了白面长眼的傩面,他的腿脚踩进了傩神大张的口中,像是陷进了涡旋中,越使劲越无法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