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晕散去,一股潮湿、闷热,夹杂着浓烈草木腐殖气息的空气瞬间将莫宁与阿橙萝包裹。
眼前不再是幽冥殿那幽暗清冷的空间,而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古木。粗壮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缠绕垂落,厚厚的落叶层下是深不见底的淤泥,不时冒出几个气泡,破裂开来,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那是经年累积的瘴气。远处,山峦在浓雾中若隐若现,轮廓狰狞,林间深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兽类的低沉嘶吼,更添几分原始与凶险。
南疆。这片土地以其独有的方式,给了初来乍到者一个下马威。
莫宁深吸一口气,体内那灰黑与玄黄交织的本源之力自行缓缓运转,将吸入肺腑的微弱瘴毒悄然化去。他目光扫视四周,迅速判断着环境,同时,大半心神却落在身后那个亦步亦趋的身影上。
“哗啦…叮铃…哗啦…叮铃…”
铁链拖沓与银铃清脆的混合声响,在这片寂静得只剩下自然之声的密林中,显得格外突兀和诡异。阿橙萝走得很慢,沉重的脚镣让她无法迈开大步,但她脸上的神情却悠闲得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她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偶尔掠过某株奇特的毒草或是隐藏在树梢间的毒虫时,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如同见到了有趣的玩具。
莫宁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她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但那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带着嘲弄,也不知是对这环境,还是对她自身的处境,亦或是对莫宁。
“怎么了,小郎君?才这么点路就走不动了?”阿橙萝歪着头,声音甜腻,“要不要姐姐教你几种在南疆保持体力的法子?很简单,只要生吃几条腐泥里的血蛭就好哦。”
莫宁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和脚踝那乌黑沉重的镣铐上。玄铁打造,上面刻着阴诏司特有的封印符文,不仅沉重,更无时无刻不在压制着她的力量。一路行来,那刺耳的摩擦声和她略显吃力的步伐,在他眼中都成了不必要的累赘和显眼的靶子。
“这镣铐,还有那锁魂符,除了限制你,更会暴露我们。”莫宁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在这南疆密林,任何不自然的声音和痕迹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阿橙萝眨了眨眼,笑容更深了些,带着明显的戏谑:“哦?所以呢?莫宁大人是打算帮我这把‘危险的刀’磨得更锋利些?戏诏官大人可是会不高兴的哦。”她故意晃了晃手腕,让镣铐发出更大的声响。
莫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伸出了手。他的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灰黑色能量,带着一种内敛的威严。
阿橙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和警惕。她下意识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身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一串急促的轻响。“怎么?还没到狼峒就要动用锁魂符了?我可还没开始‘照顾’你呢。”
然而,莫宁的手并未袭向她,而是虚空一抓。下一刻,那枚一直被他收着的黑色骨符——锁魂符的另一半,出现在他掌心。
他没有丝毫犹豫,五指猛地收拢。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枚质地坚硬的骨符竟在他掌心瞬间化为齑粉,从其指缝间簌簌落下。
就在骨符碎裂的刹那,阿橙萝娇躯猛地一颤,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枷锁骤然崩断!她身上那件鲜艳的橙衣无风自动,一股远比之前清晰、粘稠且阴冷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弥漫而出,周围数丈内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连地面上的淤泥都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更多的毒泡。
她豁然抬头,一直被发丝半遮的眼眸彻底睁开,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死死地盯着莫宁,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戏谑和审视,而是混合了震惊、疑惑和一种极度复杂的探究。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锁魂符,那是戏诏官亲自布下,用以控制她这等戴罪之人的重要手段,能随时感知她的状态,甚至在一定范围内剥夺她的力量。她从未想过,莫宁竟然会如此轻易地、毫不犹豫地将它毁掉!
莫宁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手上的骨粉碎屑,声音依旧平淡:“现在,它是累赘了。”
说完,他再次上前一步,靠近阿橙萝。
阿橙萝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脚下沉重的镣铐限制了她的动作。她看着莫宁逼近,看着他伸出手指,那指尖萦绕的灰黑色能量不再是威严,而是化作一种极其精纯、带着一丝寂灭意味的力量,精准地点向那玄铁镣铐上的封印符文。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入冰水,一阵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过后,镣铐上那繁复而强大的封印符文,竟在那灰黑色能量的侵蚀下迅速黯淡、碎裂,最终彻底消失!
莫宁如法炮制,另一只手的镣铐,以及两只脚踝上的脚镣封印,都被他轻而易举地破除。
失去了封印的力量,那沉重的玄铁镣铐虽然依旧挂在阿橙萝手脚上,但已经变成了普通的铁块。
莫宁伸手,抓住她手腕上的镣铐,微微用力。
“铿!”
一声脆响,那副折磨了她不知多久的手铐,应声而断,掉落在地,深深陷入腐叶之中。
接着,他俯下身,同样干脆利落地扯断了她的脚镣。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石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阿橙萝彻底愣住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腕和脚踝处传来久违的轻松感,甚至因为突然卸去重负而感到一丝轻微的不适应和空落落。她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那上面还残留着长期佩戴留下的深红色勒痕,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青黑之气——那是她自身力量与镣铐封印长期对抗侵蚀的痕迹。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一股远比之前流畅、磅礴的力量感开始在四肢百骸中奔腾涌动,那是一种近乎重获新生的自由感。周身那令人心悸的粘稠阴冷气息不受控制地扩散开来,又在她下意识的收敛下缓缓收回体内,但她眼中那野性与狡黠的光芒却愈发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