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启事发出去的第二天，启明律师事务所那扇平日里冷清的玻璃门，几乎要被踏破。

苏青禾坐在会客区座椅上，面前摆着一沓打印出来的简历，脸上挂着职业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一上午，她已经接待了不下二十个面试者。

有梳着油头，一开口就是“久仰张神大名，我愿鞍前马后”的马屁精。

有穿着高仿西装，简历上写着精通八国法律，结果连《民法典》新增了什么都说不清楚的草包。

更多的是刚毕业的法学生，一个个眼神狂热，把这里当成了朝圣地，问他们对律所有什么贡献，他们只会说“我能学”。

学？老板是来招人干活的，不是来开培训班的。

苏青禾感觉自己的微笑面具都快裂开了。这些人，根本不明白启明律所的意义，他们只是追逐着老板的光环而来。

“下一位，温小雅。”

苏青禾整理了一下表情，念出下一个名字。

一个瘦弱的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和一条不怎么合身的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让她本就清秀的脸更显稚气。

她全程低着头，将一份简历双手递过来时，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苏青禾接过简历，目光扫过。很干净，但也很单薄。会计专业毕业，在一家小公司做了一年，然后……工作经历那一栏，有一处用涂改液覆盖后重写的痕迹，依稀能看到“开除”的字样，现在上面写着“因个人原因离职”。

“温小姐，可以说一下你为什么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吗？”苏青禾公式化地问道。

温小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攥着衣角的手指有点微颤，她嘴唇嗫嚅了半天，声音细若蚊蚋：“是……是我自己能力不足，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所以……”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与苏青禾对视。

苏青禾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坦诚面对的人。

她正准备说些客套话结束这场面试，门开了。

张伟单手插兜，迈着他那惯有的懒散步子走了出来，目光在温小雅身上停顿了一秒。

“你，”他下巴朝温小雅点了点，声音不大，却让女孩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张伟拉过一张椅子，在温小雅对面坐下，身体向后靠着，姿态放松。

“我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你为什么需要这份工作？”

温小雅愣住了，这个问题超出了所有面试准备的范畴。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还有那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她咬着下唇道：“我妈妈生了重病，在医院里……我需要钱，很多钱。”

张伟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第二个问题，你认为一个会计，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诚实。”温小雅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出这个词后，她的眼圈瞬间红了，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倔强和不屈。

苏青禾看着她，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

张伟的嘴角似乎勾了勾，又似乎没有。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让你处理一笔一千万的资金，你怕吗？”

一千万！

温小雅的脸瞬间白了，呼吸都停滞了。她想到了被栽赃的三十万，想到了前领导那副丑恶的嘴脸，想到了行业内对她的封杀。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但她看着张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审视，没有怀疑，只有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怕。但我会确保，账上的每一个小数点，都绝对正确。”说完，她颓然地低下了头。

苏青禾向张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甚至带了点劝阻。这个女孩，简历有污点，性格又怯懦，怎么看都不适合。

张伟却无视了她的眼神，他站起身，看着温小雅，淡淡道：“明天来上班，前台兼行政。试用期一个月，工资一万二。”

“什……什么？”温小雅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全是不可置信。

一万二？比市场价高了整整一倍！

“老板……”苏青禾忍不住想提醒。

“明天早上九点，别迟到。”张伟没理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办公室。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温小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连忙站起身，对着张伟办公室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