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专吃软,不吃硬。
春笙数钱给款,木漪隔雨看向刘玉霖。瘦弱的女子在灯雨里,周身散着柔和的光。锋利的刀锋能见血,温柔刀,也能抽骨。
都是好刀。
木漪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唇。
五更,她上了金玉堆砌的香车,朝城内进发。
冬雨干涩,路上这雨便停了。将作监那些人还未到,她与宋倚早早等在将作府门前。
一个时辰过去,几个官员的车架才碾过了水坑,从雾里冒头。
她忙喝令:“只能我在认标令上签字,你没得沾,否则今天我们都别进这道门!
官府的人问起你,你就自称是我的老匠头,替那两百多新工匠来看标的。”
宋倚:“……”
将作监门一开,才知有些人已经提前收买好门侍,在里面热茶都喝了两盏。
那又怎样?
新朝才开,旧人脉不作数,正是百家争鸣之时。
这一局,她必要赢。
坐中是一年轻郎商,还有两名身形微胖的中年客商,彼此聊的尽兴,就见了她这么个人。
“咦,你是哪位大人的家眷?”
另一人眯眼打量,忽而问:“鄙人家中有一犬子,其貌倒是与贵女郎相当,女郎……婚配否?身上可有婚约?若尚待嫁,不如……”
另外二人摇头哄笑。
木漪也笑,笑的比他们更肆意,论财富她比不上这里任何一人,但有满腔狂意,也有必胜之心:
“诸位先生,我不嫁人,我是来与你们竞夺这标书的。”
这三人的油笑,也随之滞住。
*
既是宫中修缮之事,就没有一人定夺之理,也要过朝会。
先按头商,次商和备商三种,列上各家工匠人数,所保工期,报上来的工钱几项,一商户一份文书,装成奏疏,交由朝廷勾圈出最终人选,与对方签过官契,方算一次标落。
每日朝会要用的奏疏,都由中书省筛过一遍,压下陈不了的,其余都让外侍省整理。
外侍宦官之首是秉笔黄门,现任是王庆,他本是新帝带来的人,上朝前忙着伺候皇帝起卧,这奏疏的整理,自然就落到了大监与副监的头上。
事不从外,处处与木漪为难的黄构,在整理时看见了这堆标书。
他朝后一顾。
大监于有闻,仍埋在给新帝妃妾册封的那一堆表章里头。
这东西整理起来,太有讲究。
哪位夫人必须放在前,哪位夫人可以推到后,最根本的,是他要去反复揣摩皇帝在这上头的意思。
一时半会,真起不了身。
黄构不动声色将奏疏翻回那一纸,扯下有关木漪的章文与陈表。
他是不可能让她赢的,哪怕只是让她往上走一小步。
如若她羽翼增生,飞过这座牢笼般的青山,他怎好如自己所渴望的那般,有朝一日折辱、摧毁她呢?
思及此,他将其团成废纸,无声藏进了袖里。
他还不知道,他已经入了木漪的套了。
因为木漪,必须赢下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