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稹帝生病期间,皇后做主将燕王造反之事压下,待元稹帝清醒后再与太傅等重臣相商。
由于陈氏在西平蛰伏,谢氏又忙于布阵防守,这件国乱还真让皇后压了一阵子。
木漪是知道的。
江磐当初推倒御史台,其实是为过继一母家宗室子,日后……悬架元稹帝,独揽大权,摄管国政,步步蚕食旧陈,一报血仇。
她与谢征相同,拿准燕王性情文弱,将解决燕王一事交由曹凭负责,意图封死陈贺的嘴将此篇揭过。
今日这种局面,造反之势直震河内河外,实非江畔本意,她也不想看见。
乱世是容不得一个女人上位的。
因此在元稹帝真正清醒之前,她明面将此事压下,暗中又几次三番催促谢征去将自己的靠山曹凭救回来。
谢征是要走,却不是为了皇后。
出征那日,元稹帝仍有些伤风头疼,没有露面,谢征直直望着洛阳城内方向。
城关中央是铜驼道,楸树临澧,雾气盈天,铁骑军马笼罩其中,亦真亦幻。
“父亲,父亲您一定要平安归来!”时间已到,谢镇红了眼,折下河边柳条绑在谢征腰上,随即两腿一并,下跪哭送。
“男儿有泪不轻弹,谢家人铁骨铮铮,你哭什么!”
谢征两颊收缩,掩下万千情绪,翻身上马,用力接过谢春深递来的马缰。
谢春深着了一身春绿的外袍,束发半垂,斯文秀美,少年郎身上不见浮躁,沉静得让谢征微微安心。
二人视线相交,谢征严肃嘱咐:“你务必记住那夜我说过的话。”
“必要时,当出手。”这句话,谢征用口型道出。
他心里想的是,这场讨伐因反抗皇后而起,燕王,梁王等人都冲皇后而来,若罪魁祸首消失,兴许接下来的杀伐还能避免。
谢春深站在树影与雾水里一笑,本心与谢征已经南辕北辙:“子契知道。”
最后一点头,谢征一抽马鞭带着几千兵马踏出御街,整齐的马蹄震动河面,水中鲤鱼不断惊跳。
谢镇不舍亲父,直直目送最后一排人马没入浓雾才失落转身,却见谢春深望着那些跳出水面的河鱼出神。
谢镇不安:“阿兄,父亲说是要救人,可西平郡已经开打,哪里顾得上曹将军这个人的安危,曹将军……还能回来吗……”
谢春深肯定道:“陈氏多出精兵良将,一个曹将军,定然保得住。”
又抬手唤了那牛车,“你先行回家,我还要去趟鹤市买些东西,之后再回宫上职。”
“阿兄……”
谢春深要转身离去,谢镇无助地拉住他的手臂,讪讪道:“这段时间家里多事,长辈时不时来找我问话,涉及军情,我又不知如何应付,分寸拿捏不好,你能回来住就回来住,就当帮一帮我,行吗?”
“自然,我这阵忙完就会回去。”他轻轻拨开谢镇的手,心下不为所动。
天方方亮。
鹤仰里的外摊上已经蔬果鱼肉琳琅。
牛车径直被拉到了秦二鱼铺门前,堵住门前视线。谢春深撩帘下了车,走进这逼窄的环境里,秦二正在杀鱼,木漪趴在一张垫了白净布的高桌上,像是睡着了。
秦二转过身,手里捞着一串猩红鱼肠,“我来叫醒姑娘。”
谢春深也不装了。
十分嫌恶地捏起鼻,不待秦二张口,甩手将手中画轴隔空一丢,掷在木漪头上,将她敲醒。
她受惊抬头,见谢春深要走,拍案而起,大喝:“秦二!”
秦二反应倒也快,大步一跨将鱼铺门板推上,让谢春深吃了一鼻子腥灰。
谢春深垂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