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看见时跃准的时候,是在瑞光中学130周年的校庆上。
她还记得他身着古装,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朝她笑的样子。
她还记得他赠与过她写着“行云流水”的玉佩,在她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
她还记得他们在清凉阁的日子,他抱过她吻过她。他说他不想做她的哥哥了,他想做她的夫君……
……
一直以来,时跃准都是她心中如同兄长一样的存在,就好比是宁坤一样,甚至比对宁坤单纯的亲情还要深。他就是她的知己,他用自己的温暖去拥抱她,抚平她内心的不安与迷茫,告诉她,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天大地大,他容得下她。
无数个夜晚她都在心里默默感激着这个从相识开始就一直在她身边给着她温暖的男人——她问自己,如果没有洺晰光,她是不是就会爱上他?
答案无疑是肯定的,可是他太低估自己在叶璃心中的地位了,他以为叶璃看不见他就不会想念他,他以为叶璃身边有洺晰光就不会想起他,他以为自己消失了,她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如果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她就真的恨不得立马和他一起去了!世界那么大,却根本容不下她的感情!命运如同一副沈重的枷锁,一个古老的诅咒,她爱上谁拥抱谁亲吻谁谁就会消失就会灭亡。就连她喜欢洺晰光,她都不能开口,怕这份感情稀薄脆弱,一见光碰风就碎了。可是时跃准对她无限的包容和宠溺却让她可以放肆地依赖,她从来都不会担心第二天起来他就会消失,不用总是把他捧在手掌心含在嘴里怕他化掉。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愿意,她就是他永远的玻璃,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玻璃!
叶璃缓缓地睁开眼睛,她正身处一个巨大的监牢之中,四周空荡一片,只有微弱的白炽灯因为电压不足而闪烁着光芒。
不知为何突然有了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她恍然回到在清凉阁那段悠然的时光,她日日和时跃准一同游玩,他教她弹古琴,教她古文,教她作画,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却是她活了这么久以来最惬意自在的一段时间。直到在很后来她和时跃准已经分隔两地的时候,也依旧认为在清凉阁的日子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
可纵然相似,这一切终归是不同了。清凉阁静雅,这里却静得如同死灰一样的骯臟,潮湿的气味像巨石般压在她的心头,她环顾了四周,却没能找到洺晰光的影子,心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视线聚拢在前方,熟悉的身影被捆绑在柱子上,叶璃吃痛地站起身冲上前,从监牢的栏桿空隙之中看见紧闭着双眼的洺晰光,暗自安心地嘆了口气,但马上又心痛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见他全身的衣料被生生地刮出了许多口子,血红色的痕迹狠狠地刺痛着她的眼睛,她听着他时深时浅的呼吸,心也跟着生生的疼。
“洺老师!洺老师!”
洺晰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睁开眼来看她,叶璃心中的无助感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她无力地顺着栏桿蹲下身子,他之前受了枪伤,现在才刚好,怎么受得了这样的酷刑呢?可是她只能定定地凝视着他,身影僵直,像一个静止的雕塑。
她不知道自己蹲了多久,时间在空白中和灯光一起流逝着,第一次,这般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呵,终于醒了吗?”
叶璃木讷地抬头一看,还是那般扭曲笑容的模样,真是可惜了这张清秀的脸。
“碧海之钻在我的手里,放了他。”
“这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过……”男子挑挑眉,转而灿烂地继续笑着。“我可以把你放出来和他团聚一下。”
他摆了摆手,从黑暗中走出两个身着黑衣的男子,麻利地解开了监牢的锁,打开了门。
叶璃见状,死寂一般的内心莫名的有些惊喜,这真的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叶璃冲上前去,抱住了眼前略显虚弱的褐瞳男子,她握住他的手,猛地发现自己的手竟比他的还要凉上几分。
心中一惊,轻轻地抚上他的额头,一向寒意逼人的他此刻却滚烫不已,叶璃的手微微发凉,又带着些柔软,温柔的触觉使他猛然颤抖了一下,紧闭着的眸子终于缓缓睁开。
“洺老师……”叶璃看着虚弱到说不出话来的洺晰光,心疼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眼泪在一瞬间被淌了下来。
洺晰光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他看清了她的模样,看见她泪流满面没有说话却一下下地摸着自己的脸,不禁满目怅然,却因为刚刚受了残酷的鞭打而无法开口告诉她自己其实没事。
他们二人曾对望过无数次,却都比不上这一次对望来得深刻,来得疼痛,来得绝望。叶璃停下手上的动作,再也没能忍住,扑到洺晰光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她上辈子一定是作了孽,所以要用今世的这一切灾难厄运来赎自己的罪。
洺晰光低头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叶璃,疼痛从很深的地方慢慢地滋长蔓延开来,不知是身上伤口的疼痛还是内心对叶璃的心痛,他险些就要支撑不住昏过去。
“当真是师生情深啊,”男子在一旁嘲讽地鼓起掌来,“养女果然是养女,到底不比亲生女儿来得真心实意,宁洛写在天之灵看到你的真情流露,恐怕会很失望啊。”
叶璃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心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但很快就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