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碑前,没有犹豫,用残存的肩膀,狠狠撞向石碑。
“咚!”第三下,他再也支撑不住,顺着碑面倒滑在地。
他没有再尝试,只是抱着残缺的双肩,对着石碑嚎啕大哭。
“我败过一次,我躲了整整十年……可是,我昨夜梦见我娘了,她说‘林尘都敢认输,你凭什么不敢回来面对’!”
他的哭声悲怆而坦诚,充满了悔恨与解脱。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石碑表面那道深邃的拳印中心,竟裂开了一线微不可查的光芒。
悬于其中的朱雀刀,也随之微微一颤,似乎锁住它的力量松动了一丝。
然而,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光芒一闪而逝,朱雀刀再次归于沉寂。
陈听风抱着他的铜铃,不知何时已跪在了不远处。
目睹了这一切,他忽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他猛地抬头望向岳山,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我明白了……不是它在选人……从来都不是!”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又指向周围每一个或迷茫、或执着的人:“是我们每个人心里的那个‘林尘’,在回应这块碑!师父走了,可他留下的东西没有走!是那个在我们最想放弃时,依旧在耳边说‘该你上了’的声音——这才是‘听风者’真正的含义!”
次日清晨,大雪初歇。
村里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如往常一样来到碑台前清扫积雪。
她一边扫,一边絮絮叨叨:“这雪下得真大,孩子们上山砍柴的路可别滑倒了。”她看到碑前散落着许多祭拜后留下的香灰和杂物,便细心地一一清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提起身边一个用来取暖的小火炉,准备回家。
当她经过石碑时,看到那个深邃的拳印凹槽里积满了融化的雪水,黑漆漆的。
她想,这要是结了冰,孩子们玩耍时不小心把手伸进去,非得冻坏不可。
一个再朴素不过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没有多想,将手中暖炉里尚有余温的草木灰烬,连带着几点未熄的火星,小心翼翼地尽数倒入那个拳印凹槽之中。
她只是怕冰冷的积水冻伤了村里的孩子,想用余温将它化开。
灰烬落入凹槽,火光在水中轻轻跃动。
就在那一刻,整座空白拳印碑,轰然共鸣!
那温暖的光芒瞬间炽盛如日,碑面上无数古老的纹路被同时点亮,发出嗡嗡的低鸣。
悬于中心的朱雀刀,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中自行升起,然后,它没有飞向任何一位强者,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缓缓地、轻柔地落入了老妇人那双布满裂纹和老茧的手掌中。
她茫然地握着这柄传说中的神兵,环顾四周,眼神里满是困惑与不解:“我只是……怕孩子们夜里看不清路。”
她话音未落,远方险峻的山巅之上,积雪因这股庞大的共鸣而轰然崩落。
一个正在山腰放牧的孩童脚下一滑,惊叫着向悬崖滚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由风雪凝聚而成的虚幻右臂自虚空中浮现,形态与那石碑上的拳印一般无二,它轻柔而坚定地托住了滑倒的牧童,将他安稳地放回了平地。
山谷中的石碑前,那原本漆黑如渊的拳印,此刻已被温润的光芒彻底填满。
一只平凡、苍老、只为他人照亮前路的手,在不经意间,完成了这个时代最宏大的交接。
石碑的光芒并未就此平息,它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冲破云霄,其蕴含的磅礴气息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越过千山,拂过万水。
极北的冰原上,一位正在冥想的宗师猛然睁眼,望向南方。
遥远的西域瀚海中,一艘巨舰的船头,有人惊疑不定地抬起了头。
而在东海之滨的雾霭深处,几双隐藏在幕后的眼睛,也同时闪过贪婪与决断的光芒。
剑已出鞘,它的第一声啼鸣,传遍了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