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夏军的炮火精准而高效。链弹如同死神的纺锤,继续无情地撕扯着联军战舰本已残破的帆缆。
“北海”号的主桅在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后,终于在数发链弹的集中打击下,带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缓缓倾倒,连带着大片帆布和索具砸向海面,引起了船上一片混乱和惨嚎。
失去了主要动力的“北海”号,瞬间变成了漂浮的靶船。
实心弹则如同重锤,重点照顾联军战舰的侧舷炮窗和舵楼。一枚来自“定远号”的重磅炮弹,准确地钻入了“忠诚”号盖伦船的下层炮甲板。
炮弹在狭窄的空间内疯狂弹跳,瞬间摧毁了两门火炮并引燃了附近的发射药包,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殉爆,烈焰和浓烟顿时从炮窗中喷涌而出,甲板上一片狼藉,伤亡惨重。
联军并非没有还手之力 在范德林几近疯狂的督战下,残存的联军炮手们也迸发出了最后的勇气。
他们顶着不断落下的炮弹和横飞的木屑、链锯,顽强地向那些在远处游弋的黑色身影开火。
一发来自“海洋女神”号的十八磅实心弹,幸运地击中了“飞霆号”的船艏部位,削掉了一部分船首像和舷墙,木屑如同暴雨般溅落。
另一艘夏军中型战船企图靠近发射火箭,却被一艘联军中型战船拼死拦截,近距离的一轮葡萄弹齐射,将其甲板上的水手扫倒一片,船帆也燃起了火苗,不得不退出战斗序列。
然而,这样的反击如同垂死野兽的爪牙,虽然锋利,却无法改变大局。
联军战舰的火力在夏军精准而持续的远程打击下,迅速减弱。一艘接一艘的中型战船在炮火中解体、倾覆,或被点燃,化作海面上燃烧的篝火。
海面上漂浮的碎片和尸体越来越多,落水者的呼救声在炮火的间隙隐约可闻,景象惨烈无比。
范德林站在“海洋女神”号几乎被摧毁的船尾楼上,猩红的外套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血迹。
他手中的佩剑早已不知丢在何处,原本梳理整齐的金发被硝烟和汗水黏在额前,眼神中的狂热逐渐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和麻木取代。
他看着周遭如同地狱般的场景,看着忠勇的部下一个个倒下,看着一艘艘战舰沉入冰冷的海水,贵族骄傲的壁垒正在被现实无情地碾碎。
战斗持续了约一个小时后,联军阻击舰队已然支离破碎。
十艘中型战船全部战沉或失去动力,在海面上无助地漂浮或燃烧。“北海”号沉没,“忠诚”号在烈焰中发生了大爆炸,断成两截迅速消失。
“商人公主”号被打得千疮百孔,海水漫过甲板,水手纷纷跳海求生,最终挂出了白旗。
只剩下“海洋女神”号,这艘曾经的旗舰,如今也是桅杆尽折,船体倾斜,侧舷火炮大半被毁,如同一个浑身浴血、拄着断剑仍不肯倒下的武士,孤独地漂浮在残骸中央。
“镇海号”和其他几艘夏军主力战舰缓缓逼近,炮口依旧森然,但并未继续开火。蒸汽机的轰鸣声低沉下来,如同巨兽胜利后的喘息。
一名夏军军官通过简易的扩音筒,用生硬的葡萄牙语和荷兰语轮流喊话:“投降!或者,毁灭!”。
范德林环顾四周,身边只剩下寥寥数名伤痕累累的军官和水手,所有人都用一种混合着恐惧、疲惫和茫然的眼神望着他。
他看到了远处那两艘早已消失在天际线的友舰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下这艘即将沉没的旗舰,以及海面上那些挣扎求生的部下。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为荣誉而死?他做到了他能做的一切。
但让剩余的人毫无意义地随之殉葬,这并非荣耀,而是愚蠢。
他肩负的,还有将这些人的生命带回去一部分的责任,哪怕是以俘虏的身份。
他惨笑一声,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降下……将军旗……吧”。
当那面代表荷兰联省共和国的三色旗和范德林的都督旗缓缓从“海洋女神”号残存的一根断桅上降下时,标志着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宏大海上战役,终于以联军远东主力舰队的彻底覆灭而告终。
夏军舰队也付出了代价,两艘主力战舰重伤,需要拖曳航行,人员亦有伤亡,但与他们取得的辉煌战果相比,这代价显得可以接受。
吴忠国看着联军旗舰的降旗,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吩咐道:“打捞俘虏,救治伤员,包括敌人的,统计战果,维修战舰”。
不久,包括范德林在内,约数百名联军官兵成为了大夏的俘虏。
当他们被押解上“镇海号”时,看着那些庞大的、依旧冒着丝丝黑烟的钢铁巨兽,眼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与难以理解。
范德林尤其死死盯着那巨大的明轮和烟囱,仿佛要将这颠覆他认知的景象刻入灵魂。
降旗的悲怆与收押俘虏的琐务,并未让吴忠国的目光在那片残骸海域过多停留。他深知,除恶务尽,那两艘带着惊世消息逃窜的盖伦船,必须被截住。
大夏蒸汽战舰的秘密,能多封锁一日,便多一分战略优势。
“老蔡,你率‘定远’、‘破浪’及剩余战船在此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看管俘虏,‘镇海’、‘飞霆’、‘逐浪’随我继续追击!” ,吴忠国的命令简洁迅速,不容置疑。
他点了三艘在刚才阻击战中损伤最小,蒸汽动力系统依旧完好的主力战舰。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三艘玄色巨舰再次发出低沉的蒸汽轰鸣,明轮剧烈搅动着海水,推动着船体脱离混乱的战区,如同三支离弦的黑色利箭,沿着那两艘敌舰逃窜的方向,破浪疾驰。
浓黑的煤烟再次在碧海蓝天之间拉出三道笔直而刺目的轨迹,象征着工业力量对风帆时代无情的超越。
两个小时的全力追击,对于依赖风帆、且本就带伤的两艘盖伦船“金羊毛”号和“幸运号”而言,是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旅程。
了望哨每一次从后方天际线发现那如影随形的黑烟,都会引起船上一阵难以抑制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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