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顾不上身后的怒骂与喊杀,拼尽全力冲入漆黑的密林。
荆棘撕扯着她们的衣裙,枝条抽打在脸上,带来火辣辣的痛感。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与盘根错节的树根,深一脚浅一脚,亡命奔逃,每一次落脚都如同踩在棉花或刀尖上,踉跄而惊惶。
夏简兮背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烙在皮肉之上。
她的脸色在偶尔透过枝叶缝隙漏下的惨淡月光下,苍白得吓人,冷汗浸湿了鬓发,黏在脸颊颈侧,狼狈不堪。
瑶姿的手臂也在不断滴血,深色的衣袖被濡湿了一大片,黏腻地贴附在皮肤上,但她始终用未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护着夏简兮的胳膊,半扶半拽着她前行,并不时回头,警惕地张望,眼中充满了惊惧与决绝。
贺兰辞那饱含着暴怒的吼声,以及身后杂乱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们,压迫着她们早已紧绷欲断的神经。
“这样下去不行!”瑶姿喘着气,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小姐,你的伤太重了,我们很快都会被追上!”
“那也不能停下!停下就是死路一条!”夏简兮咬牙,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就在夏简兮几乎要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时,瑶姿猛地一把拉住她,用力将她拖到一棵需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树之后,两人紧贴着粗糙冰冷的树皮,剧烈地喘息,试图利用这短暂的遮蔽获取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追兵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清晰了。
火把的光亮隐约在林木间晃动,逼近。
瑶姿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
她毫不犹豫地迅速脱下自己那件深色的,便于夜间行动的外衣,又不由分说地开始解夏简兮那件被利刃划破、沾染了血污、颜色相对浅淡的骑装外套。
“瑶姿?你做什么?!”夏简兮愕然,因失血而冰凉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瑶姿的手腕。
“换上!”瑶姿语气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她快速地将自己那件尚带体温的深色外衣紧紧裹在夏简兮身上,系好带子,又将夏简兮那件在昏暗环境中也略显显眼的浅色外套飞快地穿在自己身上,“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贺兰辞认得你这身衣服!这颜色在暗处也扎眼!我去把他们引开!”
“不行!绝对不行!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夏简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心中大骇,死死抓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抗拒,“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不等夏简兮说话,她飞快地将自己包袱里的东西塞进夏简兮手中,然后指着夜空中的星辰:“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东,遇到岔路走左边,一定能看到官道!快去!”
说完,她不等夏简兮再反对,猛地将她向后一推,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向着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边跑边故意弄出巨大的声响,并高喊:“小姐,这边!快跟我来!”
“在那边!追!”贺兰辞的注意力果然被那显眼的浅色身影和喊声吸引,立刻带着大部分追兵追了过去。
夏简兮躲在树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和汗。
她看着瑶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听着追兵的声音渐远,心如刀绞。
但她知道瑶姿说得对。
她们必须顺利借到兵,不然,遭殃的便是整个杭州城的百姓。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消失殆尽,夏简兮才轻轻的吹起口哨,方才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的马匹从暗处缓缓而来。
夏简兮强忍后背的剧痛,翻身上马,想着。
强压下巨大的悲痛和担忧,夏简兮抹了一把脸,咬紧牙关,强忍着身后的伤口,按照原有的方向,向着钱塘水师赶去。
马匹每走一步,颠簸一步,她的后背都像是被撕裂一次,剧痛难耐。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袭来,她只能紧紧的抱着马背,才能确保自己不会摔下马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她终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密林,看到了远处蜿蜒的官道!
更让她精神一振的是,官道旁赫然立着一块界碑,钱塘县!
希望就在眼前!
夏简兮道谢后,沿着官道又行了一段,果然看到远处出现连绵的营寨和飘扬的旗帜!钱塘水师大营!
她几乎是凭借本能,拖着残破的身躯,走向那巍峨的营门。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守营的士兵早已注意到这个从官道尽头蹒跚而来的可疑身影,待她接近,立刻厉声呵斥,数柄长矛瞬间交叉,冰冷地拦住了她的去路,锋利的矛尖在晨光中闪烁着寒光。
夏简兮停下脚步,用颤抖的手,艰难地从怀中摸出那枚代表着摄政王的令牌,高高举起。
令牌上沾满了她的血污,但在晨曦微光中,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乃护国将军府之女,夏简兮,奉摄政王之命……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提督大人……”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最后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
守卫的士兵看清那令牌的样式和上面的字样,脸色顿时一变,又见眼前女子虽狼狈不堪,但气度不凡,让他们不敢怠慢。
一名哨长模样的军官快步上前,正要接过令牌时,夏简兮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如同崩断的弓弦,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高举令牌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军营冰冷的辕门之前,彻底失去了意识。
“姑娘!”
“快!救人!”
辕门前瞬间一片混乱。
士兵们立刻围了上来,有人捡起那枚染血的令牌,迅速送往中军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