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金月华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仿佛自己刚才的难堪都被这一幕洗刷了。
沈长乐仿佛没感受到那迫人的压力,声音依旧清越平稳,穿透走廊的寂静:“小女子通州沈氏长乐,特来拜见萧五老爷。一来,得知长辈在此,身为晚辈理当问安,全了礼数。二来……”她顿了顿,目光坦然迎上萧武锐利的审视,吐字清晰,“是为前日客栈中,赵嬷嬷被萧五老爷下令打断腿一事,特来清算医药费用。”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萧武那张万年不变的冷硬面孔,罕见地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锐利的鹰眼里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医药费?
堂堂萧氏掌舵人,会欠她一个小姑娘的医药费?
还是为了一个老奴?
这理由……简直闻所未闻,荒诞离奇!
他下意识地看向关东海,却见关东海缩了缩脖子,眼神飘忽,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微妙的同情?
萧武的脑子难得地卡壳了。
如果沈长乐只是来攀交情拜长辈,他刚才那番话虽然重,但占着礼数大义。
可现在……人家是来“算账”的?
还是以受害者的身份?
这……这让他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礼数论”和“擅闯论”,瞬间显得有点……自作多情,甚至无理取闹?
萧武生平第一次在执行护卫任务时感到了棘手和一丝……窘迫。
他硬着头皮,喉头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神情,叩响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低沉地禀报。
门内隐约传来水声和几句模糊的对话。
片刻,萧彻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让她进来。”
吱呀——
门开了。
萧武侧身让开,对沈长乐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略显僵硬,看向她的眼神复杂极了,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这姑娘胆子是真大!。
旁边的关东海则如蒙大赦,赶紧上前一步,脸上堆起比刚才更热络的笑容,连声道:“沈小姐,快请进!老爷等着您呢!”
那殷勤劲儿,仿佛沈长乐是什么贵客临门。
金月华如遭五雷轰顶!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杏眼,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狠狠掐进了身旁陈嬷嬷的胳膊,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进去了!
她真的进去了!
凭什么?
关东海那谄媚的样子!
萧武那复杂又不得不让路的神情!
还有萧彻那一声“让她进来”!
凭什么沈长乐能获得这样的“殊荣”?
那股被对比出来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羞耻感和嫉妒,瞬间将她吞噬!
……
沈长乐坦然步入房内。
萧彻并未起身,依旧坐在窗边的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扳指。
他已换下外袍,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家常直裰,领口微敞,几缕墨发还带着沐浴后的微湿,随意垂落,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在冷凝如渊之外,又添了几分慵懒的压迫感。
房内陈设极简,却无一不精,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和皂角的清爽气息。
“沈小姐当真是来拜我这个长辈?”萧彻抬眸,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落在沈长乐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沈长乐今日的打扮,在见惯了绫罗绸缎、珠围翠绕的萧彻眼中,实在称不上精致。
一件半新不旧的湖绿色细棉布交领上襦,配着素色马面裙,料子也只是寻常乡绅家小姐惯用的织花棉布,头上除了一支简单的银簪,别无饰物。然而,就是这般朴素的穿着,却因她挺直的背脊和坦荡的目光,透出一种干净利落、不卑不亢的气质。
她的长相也非江南推崇的杏眼桃腮、弱柳扶风之美。
眼睛不算大,却黑亮有神,此刻正迎着他的审视。
嘴唇略有些丰润,天然带着点倔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