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灯光柔和,将红木家具的温润色泽映照得恰到好处。
沙发上,一位身穿深色中山装,鬓角微霜却精神矍铄的男人,正含笑望来。
他并未起身,身上却自有一股沉凝如山的气场,仿佛他安坐之处,便是整个汉东的定海神针。
汉东省委书记,钟正国。
“同伟来了,坐。”
钟正国的声音温和醇厚,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
那是一个离他最近,也最显亲近的位置。
祁同伟的视线在客厅中一扫,注意到钟书记身侧稍远的位置,还坐着一个年轻人。
那人约莫三十岁,戴着金丝眼镜,坐姿笔挺,后背却只敢浅浅地靠着沙发边缘,姿态谦恭。
在祁同伟的目光掠过时,那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却又不失省委大院工作人员应有的干练。
“祁厅长,您好!我是省委办公厅的小周。”
一声“祁厅长”,清晰标准,既点明了祁同伟的身份,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这个小周,很懂规矩。
“周处长,幸会。”
祁同伟朝他点头致意,随即迈步走向钟正国。
钟正国看着他,哈哈一笑,笑声里透着长辈对晚辈的欣赏,但又不止于此。
“小周,你看看,我这个当父亲的都请不动小艾下厨。”
他话锋一转,看向祁同伟,眼神里带着几分考究。
“她听说你爱吃金山水库的鱼,今天特意让人运了几条回来,非要亲自给你露一手。”
“我啊,是沾了你的光,才有这口福喽。”
话音落下,客厅里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变得厚重。
燕文权站在原地,呼吸都放轻了三分。
秘书小周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这话看似是拉家常的玩笑,实则是一座沉甸甸的山,直接压在了祁同伟的肩上。
这不仅是天大的人情,更是一道棘手的考题。
承认,就等于默认了与钟小艾的特殊关系,在政治上是极为冒险的“交浅言深”。
否认,又是不识抬举,辜负了钟书记亲自递过来的橄榄枝。
祁同伟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诚恳又谦逊地笑了起来,没有半分局促。
他微微躬身,对着钟正国,语气里满是发自肺腑的感激,却又巧妙地将焦点转移。
“书记,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我一个晚辈,何德何能,敢劳动小艾同志的大驾。”
他顿了顿,目光真挚。
“这哪里是沾我的光,分明是我沾了您的光,才有机会尝到小艾同志的手艺。”
“这都是因为您平日里教导有方,小艾同志才会如此体恤我们这些一线工作的同志啊!”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
他先是表明了惶恐,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接着,他将钟小艾的行为,从“为他做饭”的私人情谊,升华到了“体恤一线同志”的政治高度。
最后,他将这一切的功劳,全数归于钟书记的“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