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淋漓,清冷而孤寂。
蒋鸿博的亡魂尚未散尽,他的病房却已迎来新的主人。
历经数小时抢救,周泽终于暂时脱离危险。
他伤势极重:左侧肋骨断了三根,鼻梁断裂,颧骨与面部多处受创,需重新整形;腹腔内脾脏破裂渗血,肠壁与肝脏也有多处挫伤。
但最严重的还是头部。
在渔船上时,那群人出手狠辣,意图将他活活打死,然后水泥封尸抛入海中,如今他颅骨线性骨折、硬脑膜撕裂、脑神经损伤……
医生明确表示,即便康复,也难免留下不可逆转的后遗症,甚至不排除未来发生癫痫的可能。
养和医院三十七楼戒备森严,安保规格丝毫不逊于蒋鸿博生前。按蒋秋琳要求,铁山亲率三十名“天狩”镇守病房外,严禁任何人靠近。
蒋伯兮的人也分散在各出口严阵以待。
陈天豪本想留下,却被蒋秋琳拒绝。如今她谁也不信,即便是萧楚怡派来的人也不例外。陈天豪只得留下几名心腹随时通报消息,自己无奈离去。
蒋秋琳静坐床畔,昔日锐利的眼眸此刻盈满泪水。她不是第一次面对生死——张默璃重病时,她也曾陪伴半年之久。可那时的悲痛,与此刻相比,不过沧海一粟。
她只觉得整个人空空荡荡,仿佛血肉与魂魄都在这一刻消融殆尽。
一旁的颜凝静默注视,心中百感交集。跟随蒋秋琳多年,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脆弱的一面。“蒋董,这里有我,您先回去休息吧。”她轻声劝道。
蒋秋琳摇了摇头,面容憔悴,目光却异常坚决:“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他。”
“可是……”颜凝原本想提醒她,与李家既已撕破脸,对方绝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早做防备,更别说夺回损失的股份。可话到嘴边,却又转了个弯:
“蒋董,既然周泽已脱离危险,不如……我们接他回蒋家?以蒋家的医疗条件完全没问题,在家也更便于照顾。医院人多眼杂,难免会有意外。”
“回家?”蒋秋琳微微一怔。
她凝视周泽良久,唇边忽然漾起一丝浅笑,那笑意还未抵达眼底,便已化作一声轻叹:“他会不高兴的。”
若在从前,她绝不会犹豫。
可自从亲眼看见萧楚怡为周泽义无反顾踏入李家,她忽然有些动摇——冥冥之中,萧楚怡仿佛是她多年前的影子,而周泽,就是张默璃。
人生至悲,莫过于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她若不爱周泽,大可不顾他的感受,强行将他带回去。可她偏偏爱上了他……
她知道接他回家是目前最稳妥的选择,可她更怕的,是周泽醒来后那双写满抗拒与疏离的眼睛。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她,还是当年的她
颜凝见蒋秋琳沉默,明白她的顾虑,低声续道:“蒋董,接周泽回蒋家才是万全之策。其一,可向外表明您与周泽真心相爱,非外界所传之苟且;其二,以周泽的性子,醒来必找李启轩报仇,在医院难以管控;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若周泽入住蒋家,日后与您育有子女,这家主之位,还有谁敢质疑?”
蒋秋琳轻“嗯?”一声,尚未回应,颜凝又轻声补充:“蒋董,萧楚怡既为周泽进了李家,若不能让他尽快收心,只怕……会重蹈张先生的覆辙。”
蒋秋琳蓦地起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