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沈小姐在仓库提'山田的船'时。\"顾承砚低头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她太急着透露信息,说明山田等不及了。\"他转向便衣,\"把沈小姐和井上分开看押,重点守东边窗户——那扇窗对着巷子,方便劫人。\"
夜更深了。
福源里13号的围墙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二楼审讯室的灯还亮着,沈佩兰的骂声偶尔透过窗缝飘出来。
墙角阴影里,两道身影贴着墙根移动,其中一人摸出钢丝钳,轻轻搭上了东边窗户的铁栅栏。
顾承砚站在三楼阁楼,透过望远镜看着那抹黑影。
他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11\"——距离沈佩兰说的\"船期\",还有四十七个小时。
而今晚,山田小组的第一张牌,终于要打出来了。
三楼阁楼的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晃出昏黄光晕,顾承砚的望远镜筒压得眼眶发酸。
他看见黑影的钢丝钳已经绞断第三根铁栅栏,金属断裂的轻响混着梧桐叶沙沙声,像根细针戳进耳膜——和他预判的分毫不差。
\"苏小姐。\"他转身时外套蹭过窗棂,惊得栖在檐角的麻雀扑棱着飞走,\"去二楼把沈佩兰的口红换成我给你的那管。\"
苏若雪正把最后一叠密报塞进腰带夹层,闻言指尖顿了顿。
那管玫瑰色口红是她今早特意从霞飞路洋行买的,此刻在顾承砚掌心泛着珍珠光泽,\"你要在口红里放追踪粉?\"
\"山田要劫人,总要确认目标安全。\"顾承砚指腹蹭过口红盖的雕花,\"沈佩兰习惯在见重要人物前补妆,等她涂完——\"他抬眼看向窗外,\"我们就能顺着粉里的荧光剂,摸到山田的老巢。\"
苏若雪忽然握住他的手腕。
阁楼风大,她的手却暖得像块捂久了的玉,\"承砚,你昨晚只睡了三个钟头。\"
\"等打完这一仗,我补三天。\"顾承砚反握住她的手,拇指轻轻摩挲她虎口的薄茧——那是管账时打算盘磨出来的,\"去罢,留两个便衣守在楼梯口,听见枪声别硬冲。\"
苏若雪走后,阁楼重归寂静。
顾承砚重新举起望远镜,正看见黑影翻进窗台。
为首那人穿藏青长衫,后颈有道蜈蚣似的伤疤——是上周在恒丰纱厂见过的\"野村健二\"。
他冲身后打了个手势,两个手下猫着腰摸向审讯室。
\"动手。\"顾承砚对着怀表轻声道。
下一秒,整栋福源里13号的灯全灭了。
黑暗中传来玻璃碎裂声,混着野村的低吼:\"中埋伏了!\"但顾承砚知道,真正的杀招才刚开始——二楼东边的窗户突然炸开一片火光,是军统特勤扔的照明弹,惨白的光里,六个便衣从暗门涌出,冲锋枪的火舌舔向野村的后背。
\"顾先生!\"楼下传来沈佩兰的尖叫,\"他们要杀我——\"
\"闭嘴。\"顾承砚听得见她指甲抓门的声响,\"你该谢我没让他们直接灭口。\"
枪战持续了七分半。
当最后一声枪响消散在夜雾里时,顾承砚摸着黑下楼,皮鞋尖踢到个温热的东西——是野村的半张脸,子弹从左眼穿进,血正顺着青砖缝隙往阴沟淌。
\"抓到活口了!\"便衣队长拖着个伤腿的小个子过来,那人右肩血肉模糊,染血的工牌在月光下闪着光:\"大隆机器厂 技术科 松本正雄\"。
顾承砚蹲下身,松本的冷汗正顺着下巴滴在他鞋面上。\"说。\"他扯松对方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樱花刺青,\"山田的目标是什么?\"
松本疼得翻白眼,却突然笑了:\"顾老板...你以为劫狱是目的?\"他咳出血沫,\"真正的戏码...在黄浦江。\"
苏若雪的脚步突然顿住。
她刚从二楼下来,手里的口红还攥得发烫,听见\"黄浦江\"三个字,睫毛剧烈颤动:\"棉纺仓库!\"
顾承砚的瞳孔骤缩。
那是上海最大的棉纺原料库,存着全市七成纱锭和染剂,若被炸——他不敢往下想,\"仓库守备队电话?\"
\"我已经让阿福去打了。\"苏若雪从袖中摸出怀表,\"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七分,从福源里到仓库要二十分钟,他们至少需要半小时布置炸药。\"
\"不够。\"顾承砚扯下领带捆住松本的伤口,\"便衣队留一半看押,剩下的跟我去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