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地去抚摸顾明鹤的脸,试探道:“明鹤,你怎么了?”
身上之人并无回应,楚常欢则小心翼翼地把他挪至一旁,又凑近了唤道:“夫君,睡着了吗?”
顾明鹤紧闭双目,一言不发,手掌仍贴在他的腰际。
楚常欢难免担忧,慌乱地去探他的鼻息,突然,屋内有人开口道:“不过是一枚致人昏迷的药,不会要他性命。”
楚常欢蓦地回头,竟见梁誉正站在离床七尺之处,惊诧道:“你何时来的?”
梁誉面色不虞,没有回应,径自走将过来,对他道:“把衣服穿上,我带你去驿馆。”
楚常欢暗自犹豫,磨蹭许久方肯下床,梁誉当即替他穿好衣衫,并裹了一件氅衣,而后抱住他,快步走向窗槛。
“等等!”楚常欢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又回头担忧地看了顾明鹤一眼。
梁誉忍住妒意,佯装镇定:“怎么了?”
楚常欢顿了顿,悠悠转过脸来:“没事。”
今夜已无风雪,但寒冷异常。
耳畔风声呜咽,依稀夹杂着几许凛冽的雪气。楚常欢把脸埋进梁誉的胸口,任他带着自己飞檐走壁,穿梭在灯明火彩、却又格外宁静的北城。
因贴得紧,他甚至能清楚听见梁誉的心跳。
怦然有力,又有些急促。
这一路,两人俱都无话,直到抵达驿馆,梁誉方才开口:“到了。”
楚常欢揭开兜帽环视四周,猜想此处应是梁誉在驿馆的寝室,而后从他身上下来,问道:“九黎巫祝呢?”
梁誉示意他落座,继而走出寝室,命人传唤了巫祝。
不多时,一名身着异装、头戴孔雀纹银饰的女子款步而来,她左手持有一根长长的银烟斗,隐约能嗅到些许烟草的气息。
楚常欢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当视线凝在那双风流多情的凤目时,顿觉一阵眩晕袭来。
阿诺绾淡淡一笑,在八仙桌落座,翘着腿,用烟斗敲了敲桌面:“开始罢。”
楚常欢和梁誉也相继在她身侧入座,未几,阿诺绾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转了转,丢给梁誉道:“将你二人掌心划破,取几滴血融于同一只茶杯里。”
梁誉瞥向楚常欢那双细皮嫩肉的手,问道:“还有别的法子吗?”
阿诺绾冷哼道:“这世上的巫术,皆是以血为媒,尤以心头血为甚。而掌心是最容易取心头血的地方,王爷若是不愿意,那就直接在心口划一刀罢。”
就在梁誉犹豫之际,楚常欢已经展开了掌心,并问巫祝道:“你要如何替我寻回记忆?”
阿诺绾道:“用我族秘术——回梦术。”
楚常欢还想再问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终又忍了回去。
末了,他道:“王爷,动手吧。”
梁誉狠了狠心,在楚常欢的手掌里轻轻划开一道口子,登时涌出一丝血迹。
不多时,梁誉也割破了掌心,往杯中滴了数滴鲜血。
待两人血迹相融,阿诺绾便拾起茶杯,轻轻摇晃几息,转而把血尽数倾倒在烟斗里。
本以为相融的鲜血要将那豆烟火浇熄,只见阿诺绾张嘴抽了一口,烟斗里霎时腾出一簇猩红的火苗,不待楚常欢惊疑,她已凑近,朝楚常欢的脸上吐了一口血色的烟雾。
止一眨眼,楚常欢便趴在桌上,沉沉入眠。
梁誉担忧地扶起他,目光掠向阿诺绾,甚是冷厉:“你把他怎么样了?”
阿诺绾道:“梦术梦术,自然与梦有关,他不睡着,如何做梦?”
梁誉颦蹙眉头,将信将疑。
阿诺绾嗤道:“王爷既然不信我,何必大费周章地把我请出山?”
见他不语,阿诺绾又道,“把人抱去床上,你陪他睡一会儿罢,用方才滴过血的手交握彼此,如此,你也能看见他的梦。”
梁誉照做,躺在床上,与楚常欢十指相扣。
阿诺绾在床沿坐定,又抽了一口被血浸染的烟,道:“回梦术时间有限,务必在两个时辰内醒来,否则将前功尽弃。”
梁誉问道:“‘前功尽弃’是何意?”
“前功尽弃啊……”阿诺绾吐出一口血烟,淡淡地道,“意思就是,他永远也不会记起那段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