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看着突兀静立几息的僧人,随手环住人脖颈,漫不经心俯首与人额心相贴:“和尚,若是暂且不打算将我扔进海里喂乌鲛。就赶紧带我回去换衣服,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寂煊偏头错开对视的目光,抱着人一言不发向船舱内走去。
只是在与莫如微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又听见一句言辞恍惚的轻问。
“这么多年居于璇玑楼不受万物所扰为何,今日独独要偏护一只恶劣跋扈整日为非作歹的妖。他到底”
无咎拨着那些几乎蔓来身前的黑雾,悠悠回头,正轻车熟路准备嘲讽几句。冷不丁听上方嗓音淡淡,似是叹息。
“贫僧眼中,众生无别。”
再想出声时,他们已然回到了船尾幽静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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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
无咎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扶着木桌坐下,才开口便察觉手边摆放了一套崭新的白衣,当即眼神微亮。
“你哪儿来那么多月鲛纱?”
这回不比上次不甚合身的那件,裁剪得恰到好处。
洁白柔软的布料被人甩开抖了抖,寂煊下意识背过身去。
只是身后动静很快惹得他回头望去一眼。
迅速换好干净衣物的人正单腿一蹦一跳地向床榻移动,大刺刺占据中心位置。
不消片刻功夫,上一刻还精神奕奕的天妖变得异常安静。不知不觉蜷缩去了床角,分明是转眼陷入了深眠。
船尾小屋陷入漫长的静。
寂煊垂眸立在榻边,指尖虚悬于无咎崴伤的踝骨。金芒如丝游走,错位的关节轻响归位。
天妖蜷成一团,睡颜难得褪去戾气,绒耳随着呼吸微颤,不由自主让人联想起兽形时的圆乎乎。
明明本体是极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无害模样,偏偏性情锐利得让人望而生畏。
寂煊沉默凝视片刻,悄无声息回到了与床榻数尺之隔的蒲团上。
光线透过窗投撒在屋中,渐渐从明转暗。寂煊凭空浮起,身上寻常的素白僧衣不知何时换成了刻满防御禁咒的袈裟。
婆娑杖浮在半空,映莲池的位置此刻托着一枚成色绝佳的蜃珠,在昏暗的室内散着淡淡微光。
青铜晷盘徐徐现于桌前,匀速而缓慢地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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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来到了那座白雾缭绕的无名佛殿,然而这一回,佛殿失去了原本的僧人踪迹。高耸巍峨的佛像前,只锁着一道万千金丝缠成的虚影,虚影中黑气萦绕,面目时而扭曲时而模糊。
虚影右侧不过三尺远,婆娑杖静立雾间。
那些金丝上断断续续浮起的梵文和虚影的气息,他无端觉得有几分熟悉。
寂煊缓步踏上台阶,站在那团难以辨认身份的虚影跟前端详良久,伸手欲触之际,整个画面突然坍缩成血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