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七嘴八舌,大有不将人拽去远处屋檐下躲雨不罢休之意。
被烦得陷在暴躁边缘的人终于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等人。”
“等人也不是在这儿淋着雨等的嘛,你去那边铺子下面呆着,走两步就到了。”
“是嘛,走走走,雨要下来了。”
就在天妖不胜其烦,准备干脆跳进水中游走时,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温润有礼的嗓音。
“多谢诸位好意,他等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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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淅淅沥沥落下,人群做鸟兽散,一柄桐油纸伞恰到好处撑开在头顶,挡下坠落的雨滴。
无咎盯着人好一会儿,蓦然俯身逼近:“你去哪儿了?”
这和尚身上的气息,有些不对劲,像是檀木中隐隐夹杂了一丝被灼烧的枯意。
寂煊不躲不避,垂眸淡然道:“青睢林。”
无咎冲人笑笑,端的是一派讽然:“青睢林找那所谓的并蒂优昙踪迹么?”
寂煊静静摇头:“布阵。”
或许是眼前人坦然得太过,或许是今日见闻让他暂且没心思搭理这和尚,亦或是心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心绪。
天妖忽的失了刨根究底追问下去的欲望,转了个身继续望着水面发呆。
雨势急得像要把天地浇透。
即便有伞的遮挡,暴雨也很快将垂落的衣摆浇透。无咎浑不在意,自顾蜷着腿看被雨珠搅的浑浊的河面。
方才老人的话像投进水面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在心间迟迟未散。
但他还是不明白。
僧人不再多言,静静站在一旁,伞往人倾斜了大半。
“凡人生来孱弱,为什么不肯认命?”
天妖背对着坐在栏上,突兀问道。
寂煊抬眸,眼中浮起短暂的不解,但仍是慢条斯理替人解答:“孱弱只是皮囊定数,路边野草尚知挣扎,何况生来开智的人。”
无咎将糖做石子,随手一颗颗掷进河里,嘲讽笑了声:“野草认不认命,还不是枯荣由天?草木也妄想与天时相斗么。”
“枯荣为天地时序,挣扎便是草木本心。”僧人捻着伞柄上前半步,替人遮下愈发急促的风雨。看着情绪莫名反复的天妖,嗓音一如既往沉缓如清泉,“佛曰‘诸法无常’,本就非认命,而是让众生知限而不困囿其间。”
天妖扭过头,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直到剩余的糖被扔了个一干二净,那头也再没有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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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不见半点减弱之势,天地间像是短暂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无咎抬眸望天,终于舍得出声:“你还是不好奇,我当年在洞天福地卜算你的命数时,到底看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