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师傅正坐在轱辘车前,手指头沾着泥水,捧着一坨泥巴转。
泥巴在他手里像活了一样,一会儿鼓起来,一会儿收下去,慢慢成了个花瓶的样子。
李悠南看得有点出神,就站在门口看。
老师傅也没抬头,专心玩弄着手里的泥。
空气里有股潮湿的泥土味儿,还有轱辘车嗡嗡的低响。
看了一会儿,李悠南觉得手上像沾了泥水似的,有点黏糊。
祝清越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价格才30块钱,她爽快地直接付了60。李悠南原本并没有打算体验的,眨了眨眼睛,被祝清越拉着坐下了:“试一下嘛……”
事实证明,这东西并不是第一次就能弄好的手艺。
李悠南坐下,小木凳有点矮。他学着老师傅的样子,把泥巴用力摔在轱辘车圆盘的正中间。
泥巴冰凉,带着一股子土腥气。
李悠南按老师傅教的,脚踩踏板,轱辘车“嗡嗡”地转起来,震得屁股底下发麻。
他手沾湿泥水盆里的水,学着去捧那块泥巴。
看着容易,自己一上手全不是那么回事。
第一次玩儿,动起来李悠南并不容易找到那种窍门。
李悠南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望向了那边的祝清越。
泥巴在她手心服服帖帖,随着轱辘转动,稳稳地向上生长,已经有了个小碗的雏形,边沿圆润均匀。
她抿着嘴,眼神专注,手指上的动作看着也轻柔。
老师傅踱过去看了一眼,没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李悠南眨了眨眼,直到祝清越用细铁丝从泥坯底部利落地一割,一个完整的小碗就托在了她手心,放在旁边的木板上,形状周正得很。
事实又证明,有的人哪怕第一次也能玩的很好。
随后祝清越兴奋地拍起了手,这才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扭过头望向了李悠南。
李悠南微笑着,随手自己弄的放在了一堆泥坯的后面……藏起来。
祝清也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眼神里跳动着得意。
李悠南有些无趣地摸了摸鼻子。
祝清越溜达过来,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李悠南说:“厉害了,简直是艺术品。”
祝清越谦虚地说:“就是块泥巴啦。”又说:“你要不再试一下吧?”
李悠南咳嗽了一声:“算了。”
祝清越低着头:“可是我还想试一次呢。”
李悠南愣了一下,哑然一笑:“那你就再试一下嘛,我等你。”
祝清越抬起头:“那……那就辛苦你啦!”
李悠南笑了笑,其实他本来就对观看这件事情更感兴趣。
祝清越又开始体验下一个,李悠南看了一会儿,忽然目光被架子底下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泥块吸引了。
李悠南蹲下去,手指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摸索,避开那些被踩扁的泥饼,终于抠出一块稍微像样的。
比拳头小些,形状不规则,但质地还算均匀,捏着有点韧性。
李悠南靠墙找了张矮凳坐下,没什么人注意。
随手掏出裤兜里那把瑞士军刀,刀刃弹出,薄而凉。
手指捻着那块废泥巴,没急着下刀,指腹感受着泥的湿度和硬度,脑子里没什么具体图样,就是觉得这块泥的形状……有点意思。
一个凸起的疙瘩,下面连着个扁圆的身子,侧面还有个自然凹进去的弧度。
李悠南只是凭着感觉,刀刃贴着那块凸起的疙瘩,非常轻地削下去,顺着一个微妙的弧度走刀,让那个疙瘩渐渐显出一个圆润的、微微昂起的轮廓。
像某种小兽的头颅。
如此,他的脑子里一个形象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他微微一笑,刀尖极小心地在头部前端点了两下,两个小小的凹坑,眼睛的位置就有了。
没刻眼珠,留着空洞,反而显得有点懵懂。
没用多少时间,一只巴掌大的、蜷缩着打盹的泥塑小肥猪就卧在李悠南的手心里了。
它闭着眼,短腿收在圆肚皮下,耳朵耷拉着,螺旋尾巴松松地卷着。泥还是湿的,带着作坊里特有的凉意。
那些用刀尖刮出的腹肋褶皱、耳朵的弧度、尾巴的螺旋,甚至小短腿的轮廓,都异常清晰、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