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声刚响时,后生仔们尚能凭借条件反射自觉集合列队。
可察觉到有贼人来攻袭烧炭场,后生仔们骤生畏惧,被吓得脸色惨白。
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他们的底色终究还是寻常的平民,浑然没有军人的胆气。
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领悟,才能真正完成蜕变,是没办法言传身教的。
包括彭刚,他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
要说被一群人数不详的强盗土匪打上门,他一点也不害怕,肯定是自欺欺人。
覃木匠!
吴铁匠!
你们他娘的把咱们的镇山炮扛到东门来!
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彭刚犹豫思考,彭刚迅速进行指挥调度。
其他人拿上枪随我来!
至于暮色下跟无头苍蝇似地,四处乱撞,抱着孩子想要逃离烧炭场,躲进山中逃命的舅娘们和韦长工一家老小,彭刚已无暇顾及。
只要两组的后生仔们没散一切都还有希望。
彭刚提着鸟铳冲到东门的时候,已经有两个身手矫捷的贼人翻墙而进,试图从内部把门打开。
被吓得呆愣愣地杵在东门附近,不停鸣锣的卢万里下意识地想要逃跑,被翻入墙内的农光宗一箭射倒。
彭刚端起鸟铳,照着五六步外正在搭箭的农光宗开火,并下达了命令。
突枪——!
突枪即将枪头突向前、进入格斗准备状态的口令。
突枪口令北方绿营更常用,南方绿营更喜欢喊展牙,牙者,喻枪尖如兽牙外露也。
鸟铳的轰响声伴着彭刚嘶吼而出的命令响彻红莲坪。
胸腔中弹的农光宗应身而倒,血水从胸前铜钱大小的肉窟窿里汩汩地往外冒。
经过短暂的错愕与慌乱,手足颤栗的后生仔们机械地把右手虎口前移三寸,改握枪杆中段,将枪尖对准大门。
只是枪头高低不一,训练时教授他们的平不过眉,低不坠心的标准要求早被他们抛之脑后。
这些烧炭佬有火铳!
烧炭场内骤然传出的一声闷雷般的铳响极大地震慑到了门外的贼人。
贼人们听到铳响,竟有那么一瞬间短暂的惊愕。
他们没有料到这群莲花坪的烧炭佬居然有火铳,听响声似乎还是绿营用的制式鸟铳,不是民间的土铳。
红莲坪有两杆鸟铳,两杆鸟铳都是彭刚从谢斌那里换来的。
一杆彭刚自用,另一杆则交由小舅萧国达使用。
萧国达慌手慌脚地完成装填,将铳口指向已经跑到东门门闩前的农耀祖,握压蛇杆,手里的鸟铳没有任何反应。
坏了,情急慌乱之下忘点火绳了!
然而现在想点燃火绳为时已晚,顾不上亲哥哥被一铳打死的悲痛,农耀祖抓住机会,咬牙垂泪,用力拔掉门闩。
门闩被拔除。
门后蓄势待发的二十余名天地会残匪在张钊的带领下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进烧炭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