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晚霞如胭,将黔江染成一条蜿蜒曲折的赤练。
不多时,闵正文所部的清军船队浩浩荡荡地经过碧滩汛前的江段,进入了彭刚的视野之中。
彭刚举起千里镜极目远眺观察着这支清军船队。
水道尽头,帆影如林,旌旗猎猎。
打头阵是五艘长船,三艘麻阳船。
头阵八船之后,便是被簇拥于中间,悬挂着闵字帅旗的官船。
整整六十八艘船,贴江疾行,划水如劈,留下一道道白浪长龙,惊起江岸渔鸟。
乍一看声势浩大,细看下来发现,其实也就一艘官船能入眼。
余下的都是些长船、花尾渡、麻阳船甚至是渔船、木排之类的民船。
舟上着清军号衣者亦不多,仅有三分之一左右,着百姓常服,赤脚撑船摇桨橹的民夫才是多数。
这样的船队,不可能是广西提督闵正文的主力船队。
肯定是闵正文派来投石问路的偏师。
闵正文也没传闻中的那么愚蠢嘛。
至少还是有一点脑子的。
确认了这支船队只是闵正文探路的先锋偏师。
彭刚同杨秀清相视摇头,让旗语兵打令旗,命令峡下掌拦江索的艇营兄弟放下拦江索放放行,目送着这支船队东下桂平。
五百柳州土兵和一千民夫得以顺利抵达桂平城。
刘永清派遣进入平在山侦查的随丁也陆续回到武宣县城,把平在山两岸无上帝会会匪伏兵的情况上报闵正文。
闵正文喜不自胜。
欢喜之余又有些懊恼。
闵正文后悔听了李孟群和刘永清的话。
如果当初选择全军启航出发。
现在他都已经到桂平城了。
念及于此,闵正文对李孟群不敢嘴碎,可还是不免埋怨斥责了刘永清几句。
明明没做错什么却遭到闵正文的无端埋怨斥责,刘永清感到不忿。
可想到闵正文当不了多久广西提督,以闵正文的秉性是绝不会主动发兵剿上帝会会匪。
到了桂平城后他们就安全了。
刘永清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出言顶撞闵正文。
准备停当,闵正文统领的清军船队,沿着黔江江道自武宣南门码头出发,兵分三阵,浩浩荡荡顺江而下。
二百二十五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蔚为壮观,颇有舳舻千里,旌旗蔽空之势,声势浩荡,动地惊天。
前锋为麻阳船改的斥候快舟,共七十艘,每艘载兵勇二十左右,皆是从柳州征募而来的骁勇水勇,执火铳、长枪、弓弩。
每艘斥候快舟船首配有望员一名,头戴凉帽,目如鹰隼,时刻警视两岸的动静。
前锋斥候舟不挂帆,只靠水手划动。
中军乃为运输粮秣军需的主力长船以及与之并行的十几艘快蟹战船。
共七十七艘船,每艘船长三丈至七丈不等。
舱中贮有兵器、火药、铅觔、干粮、盐饷、药材、衣物、马料等军需。
由于闵正文笃信佛教,舱中甚至还有数尊铜佛像以及香烛等物。
闵正文这支清军的粮秣军需,大都储藏于中军的长船之中。
中军的船每船配备兵卒民夫二十五至五十名不等,快蟹战船上配有专门的炮手、鸟铳手、掌舵手、桨手、鸣号兵、令旗兵、队伍整齐,动如臂指。
快蟹战船多设有木制小炮台,炮台上架设有一百到四百斤不等的中小劈山炮。
后军压阵的,为闵正文的主将座船,独大于诸船,高达三层,朱漆船身,蓝幔遮顶。
闵正文座船正中的旗杆上悬挂有提督帅旗,帅旗随风鼓荡,旗布啪啪作响。
主将座船旁,有快蟹战船十二艘,麻阳快舟四十艘,以及其他二十六艘杂七杂八的船只伴行。
闵正文立于中层舱顶,一袭素色长衫,面沉如水,目光穿过前方烟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沿岸的黔江山水。
黔江山水虽不比桂林漓江山水,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每至江湾,刘永清即命号手长鸣三声,军旗转向,全军换位,调帆顺流。
水手们合唱号子,桨声如战鼓,惊得黔江两岸水鸟纷飞、鱼跃蛇惊。
闵正文的船队行至碧滩汛附近的水域,渐次出现在了彭刚、杨秀清、罗大纲等人的视野中。
行舟进止有序,闵正文带来的这些兵勇,应当有部分是桂林、柳州的水勇,光靠强征来的船夫,船队不可能走得这么齐整有秩序。
罗大纲举起千里镜,观察着闵正文的船队,看出了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