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求你什么建功立业,什么丰功伟绩,娘只求你平平安安就好。”
钟老爷面无表情的走到自己这个不孝的儿子面前,板着一张老脸,故作严肃道:“起来。”
钟铠钧跪伏在地上,身子浑身颤抖。
钟老爷没好气道:“难不成还让你老子亲自扶你?”
钟铠钧抹着泪,颤巍巍地站起来。
钟老爷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儿子,踮起脚尖,伸出了巴掌。
钟铠钧闭上眼,一动不动,等待父亲的巴掌落下。
儿子离家十几年,让父亲打几巴掌,怎么了?
想象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钟老爷只是踮着脚尖,拍着儿子的肩膀,神情复杂,有欣慰,有苦楚,有担忧……
钟老爷看着有些陌生的儿子,喃喃道:“都长这么大了,都是当大将军的人了,真有出息,真给你爹长脸。”
虽然是夸奖,但钟铠钧从父亲的话中听不出一丝喜悦。
钟夫人也站起身来,走到自家老爷身边,轻轻牵起儿子的手,看着儿子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疼问道:“当了兵,上了战场,是不是很危险啊?”
“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的伤?很疼吧?”一边说着,一边钟夫人又忍不住了,自顾自的抹着泪。
钟铠钧赶紧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咧嘴笑道:“娘,没什么,当兵的哪有不受伤的,而且我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吗?”
钟老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好了,好了,都哭个什么劲?”
“儿子不仅回来了,还成大将军了。这大喜日子,就别哭了,好酒好菜都好了,咱一家赶紧吃顿饭。”
钟夫人拉起儿子的双手,眼眶湿润,用力点头:“对对!娘不该哭!咱家也先吃饭!”
老佘赶紧凑上前去,满脸堆笑:“对!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什么事都先放放,先吃饭,先吃饭。”
檀木圆桌上,桌上都是钟铠钧小时爱吃的菜,母亲一个劲儿的给他夹着菜,父亲坐在一旁喝着闷酒,老佘在一旁伺候着。
钟铠钧吃着母亲夹的菜,看向父亲问道:“爹,咱家怎么这么热闹?”
钟老爷搁下酒杯,有些醉了,醉醺醺笑道:“我儿子当了大将军,三军演武又夺了第一,肯定要大摆几桌宴席,跟你出生时一样宴请全城,不然就显得我钟家不够贵气了。”
钟老爷是喝多了,他站起身来,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手舞足蹈的吆喝着:“我儿子!这是我儿子!我儿子有出息了!他是天下第一的大将军!他是大玄的武状元!”
老佘怕摔着自家老爷,赶忙扶他下来。
儿时怎么没见过父亲这样……钟铠钧看着父亲手舞足蹈的样子,轻轻笑着。
家……要不这次就不走了吧?
可如果自己不走,那大散关城又要谁去守呢?
又想起那座城……钟铠钧微微愣神,嘴角的笑容缓缓收敛。
钟老爷坐了下来,又倒了杯酒,却是没喝,反而是推到了钟铠钧面前。
钟铠钧回过神来,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离家从军,好像也是因为这一杯酒。
父亲爱饮酒,却总说酒是穿肠毒药,要少喝。自己少时好奇,便偷溜到父亲的酒库,给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没喝地好酒也全给他打碎了。父亲勃然大怒,给自己吊在房梁上,让老佘抽了自己几十鞭子。
自己认为受了委屈,一气之下便决定离家从军,却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几年,也不知父亲是否会后悔当初抽自己的十几鞭子?
如今,却是主动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钟铠钧笑了笑,举起了面前的酒杯。
父子二人,轻轻碰杯。
钟铠钧沉沉醉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归梦不知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