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父皇醒过来了呢?让本宫的东宫之位名正言顺,也不必留下千古骂名了。”
陆乔潇心思微动,世间之事便是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魏明珠眼神忽然变得悠长,风里发出一声轻叹,“师兄在湖心阁里,从前本宫与师兄听学的地方——”
“太医说,这是种寒毒,暂无解药,能否根治,要看自身的命够不够硬了。”
“你且去看看他吧。”
陆乔潇站着不动。
“还有事?”魏明珠睨她。
“殿下,乔潇确有一事,还请殿下在看与长珏多年的情分上成全。”
“若是此病无解,还请殿下准许长珏出宫,微臣想要带他——回家。”陆乔潇藏在袖口里的拳头攥紧。
他在宫中,她总归是不放心。
倘若,他真的有那样一天——
她也会坚定不移地伴他左右,就像他从来温柔且坚定的待她那样,
从默默守护不问前路到携她之手,陪她走过春夏秋冬。
半晌,魏明珠视线移开了,望向旁边炉鼎里燃了剩半截的香。
陆乔潇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道:
“殿下,若是日后朝中有动荡,乔潇随时听候殿下诏令,以殿下马首是瞻。”
“微臣以性命允诺,永安侯府所属皆然听殿下差遣,为殿下所用。”陆乔潇跪地拜了拜,额头挨着地面,不肯抬头。
此举,是为了她和沈昱珩,也是为了家人性命。
王朝新举,难免有人眼红耳热,急于攻讦拉党结派,她只有将相府和永安侯府的立场与未来的君王紧紧绑定,才能不消磨昔日情分——
毕竟,走上了那个位置的,顾虑难免多些。
魏明珠凝视着座下人,缓缓出声:“陆指挥使,本宫的确没看错你。”
“有一事——本宫未事先告诉过你,永安侯府里的钉子,本宫已为你拔了。”
陆乔潇眼色微动,她记得——陆文培几日前似乎被城防司派出任务,已经连几日都没有见过他了。
只听魏明珠继续幽声道:
“还有相府里那个,师兄昏迷又醒,听不得这些腌臜事。”
“师兄在这点上便是心软,看着是自家兄弟,就终究没下死手,反而惹祸上身。”
“他畏,本宫可不畏。”东宫坐上的女子眼角流泻出几分冷冽和狠意。
陆乔潇不动声色地再拜:“谢殿下为臣等思虑。”
——
魏明珠以东宫太子的身份下令,将首辅丞相兼任太子少傅的沈昱珩送回相府静养,身子好之前,不必再来朝。
熟谙官场定律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提醒所有人,沈相依旧是沈相,无论他什么境遇,他的地位牢不可破。
在回家的马车上,陆乔潇将沈昱珩小心枕在腿上,紧紧握住他的手,就像他曾经将自己揽入怀中一样。
沈昱珩感受到轻微的异动,缓缓睁开了眼:“卿之.....”
声音虚弱得让陆乔潇心口一痛,那个朝堂上叱咤风云、为救她浴血而来的人,如今只能虚弱地躺在她臂弯里——
“夫君,带你回家,回家可好。”她声音微颤,眼角有泪凝落。
她捏紧了男人的手心,微微偏过脸去,不忍再看。
沈昱珩扯着唇角笑:“卿之,以前的时候,能得到你多一眼垂眸,我都要欣喜许久。”
“如今,你唤我夫君,唤我阿珩,就算是即刻死去,我此生亦无憾了。”他声音微微发颤,手腕也在不住地发抖。
寒毒一发,五脏六腑像是被大力牵拉一般,疼得人冷汗直冒。
陆乔潇声音哽咽:“你不许说这样的话,你不会死,你若是敢死,沈长珏,我告诉你,你此生必留遗憾。”
“我还有好多和你想做的事未做,还有好多风景没有同你一起看,你要好好地活。”
“一定要好好地活。”
陆乔潇本来想威胁他,例如说出若是你敢死,我便找个男人嫁了,再也记不起来你沈长珏——
但心中犹豫了许久,她终究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