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谢旻允缓缓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稍坐片刻就会退席,他们离开之后可以自己去园子里转悠。”温怡小心翼翼问:“能偷偷溜走吗?”“当然不能。等御前的文公公来寻人回殿内,陛下会为一早议定的人家赐婚,也会有几个被乱点鸳鸯谱的,大多是皇室子弟。”谢旻允看向温怡,“这回极有可能是你哥或关月。不过郡主这一手只怕要将陛下气死,国公爷点了头他的婚事便是国公府的私事,陛下还是要给老国公几分薄面的。”关月并不很想说话,趴在桌上直发愁。“虽然我很想看戏。”谢旻允笑道,“但谁都知道,你的婚事是绝不能由陛下作主的。你如今握着北境权柄,便是最大的筹码,陛下即便真的赐婚,你拖着不应他也不敢将你怎样,只是往后户部给你使绊子会更肆无忌惮。但这也无妨,你副将有钱,还怕他程柏舟吗?”“孝期这回事即便陛下不记得,礼部也会提。”关月说,“他既想插手我的婚事,定会以怜惜之名金口玉言免去孝期,届时怎么办?若闹到那一步就真是死路了,还得想别的法子。”—关月在院中安静看着墙角的玉兰树。温朝在她身侧问:“在想明日宴会?你很不喜欢吗?”“其实还挺喜欢的。”关月垂眸,“……我忽然想起嫂嫂。”她的嫂嫂姓宋,名韫如,只是宋家旁支,父亲是小城的文官,那年冬天她暂住在表亲家中,这才有机会进一次皇宫。每每兄长出征,关月夜里便往嫂嫂屋里钻,缠着她问从前的事。她的兄嫂相识于陛下亲设的宴席。宋韫如长在小城,生怕在宴席上丢了家里的脸面,只悄悄躲在角落,连皇帝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她衣着素净,也没有惊为天人的美貌,于是并不起眼。宫宴上的点心极精巧,她悄悄包了两块藏进袖子,想带回去给弟弟。同样心不在焉的关叡将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楚。顾容叫他时,关叡才回过神:“臣在。”“点心你拿着。”顾容温声说,“那小丫头上次净盯着本宫的桂花糕,你带一些给她。”他谢过恩,恰好瞥见角落的姑娘艳羡又落寞的神色。逛园子时他还是心不在焉,若论雪景沧州不知比云京强多少,但殿里实在太闷,出来透透气也好。宋韫如正对着碎掉的糕点掉眼泪。“哭什么?”她吓了一跳,起身行礼:“少将军。”拜高踩低、欺软怕硬的事他见得并不少,只一眼便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还未说话,面前的姑娘转身就要跑。“你回来。”他将手中的点心盒子递给她,“拿着。”他们相逢在微雪红梅的冬日。“是不是很俗套的故事?”关月笑笑,“小舒读书时候嫂嫂常提着戒尺教训他,有时候还会帮哥哥上药,我一直想不出她从前胆小的模样。”“我忽然很想她。”—这场各怀鬼胎的鸿门宴如期而至。“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关月被他们盯得直发毛,仔细打量自己一番。谢旻允沉思片刻,好心道,“今天人家都花枝招展的,你这样反而更显眼。”他担忧道:“万一冒出个张公子李公子……有你哭的。”关月狠狠剜他一眼,独自策马朝宫城去了。宫宴之上饮酒交际为主,吃饭是最最次要的事。于是他们在侯府用过饭才出门,预备慢悠悠过去。一路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被谢旻允气得策马先行的关月在宫门外足等了他们一炷香还多。谢旻允扫了一圈来人,凑近同关月道:“你不想嫁,人家也未必想娶。”这话虽讨嫌,但很在理。“那最好了。”关月说,“陛下有心,但谁也不想讨个麻烦回家。”“这么说自己做什么?”谢旻允道,“这群老狐狸心里明白着呢,如今朝堂不稳,谁也不想当陛下手里的刀。”关月想了想:“云深有国公爷挡着,我的事儿拖着就行,你怎么办?”“我爹厉害着呢。”谢旻允无所谓道,“多担心担心你自个吧。”帝后一走,殿内立刻喧闹起来。谢旻允扯了下温朝:“快跑。”陛下的心思众人都明白,于是没人来招惹关月,若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得不偿失。但她这位副将连着国公府和侯府,似乎还颇得兵部蒋尚书青眼,实在是个很不错的女婿人选。谢小侯爷虽然人有些不正经,但家世是好的,自然也不错。谢旻允压低声音:“我数到三啊。”听不清他们说话的温怡在原地愣了片刻,也起身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