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茵看傻子一般盯着他。“我看你也没多清醒,一身的酒气。”陆文茵说,“快将你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收起来!弟弟也那么大人了,给他留点面子吧。”—温怡睡得并不好,即使是雪从枝头掉落的声音都会吵醒她,所以后半夜来来回回醒了很多次。她又一次被门外的动静惊醒。天已经亮了,温怡披了件外衣推开门,看见眼前的情形时有些懵:“这是唱哪出?”“额……”白微尴尬地扶着谢旻允,生怕他一下子倒了磕着头,“喝得有点多。”“有点?”温怡表示怀疑,“先进来吧,外面冷,会着凉的。”她的袖口被人拽住了,力道很轻,稍稍一动就可以挣开。白微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走,顺道将外院的下人又赶得更远了一些。“温怡。”谢旻允没有抬头,“你是不是后悔了?”温怡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没有这样失态过,纵然平日里逗她玩,也带着经年的教养。她还是心软了,蹲下身轻声道:“没有,我说气话呢。”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先进屋。”温怡扶着他站起来,“外面这么冷,吹久了会头疼的。我去端一碗醒酒汤来。”谢旻允又一次拽住她的衣袖。“好,不走了。”温怡在他身边坐下,伸手碰他额头,“睡一会儿吧,我哪儿都不去。”“你不后悔,但我有一点。”谢旻允闭着眼,声音很轻,“……你留在沧州,和叶大夫在一起,应该会很好。”温怡的心忽然被揪起来,让人喘不上气的发闷。“我没有后悔。”她温声说,像是某种安抚,“你呀,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了解我。我是不喜欢云京,一直不喜欢,这我提前想过了。”一点凉意从半开的窗子钻进来。“我可以学的,还能比跟着林姨学医更难吗?”温怡垂下眼,“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欺负自己。”“我舍不得。”她将窗子合上,回到他身边,安静地枕在自己手臂上。又开始下雪了。宿醉后的头痛让谢旻允觉得疲惫,他轻微的动静惊醒了温怡。温怡坐起来,笑着问他:“醒了?”她将才备好的醒酒汤端起来,用勺子搅和着:“昨天夜里说的话还记得吗?”没人应答,温怡笑了笑:“看来是不记得,那我再说一次。”她喂他喝了一口,就将碗搁在一边:“我没有后悔,只是看着你这样折腾自己,有点生气。至于我想做的事……我是大夫,在军中就很不错。山川日月我可以自己去看,但你得把白微借给我,还得多给他点银子。嗯……如果我们大忙人得闲,能陪我就更好了。”温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不过你要是还这么欺负自己,我还是走远点比较好,挺吓人的。”谢旻允难得尴尬:“……什么叫欺负自己。”“我还是更喜欢你从前嚣张跋扈惹人嫌的模样。”温怡想了想,“不过现在的确应该稳重一些。你在旁人跟前装腔作势我管不着,但以后回到家里,将你那张画出来狐狸皮给我扯了。”她主动抵住他的额头:“在家也装模作样的话——我真的会生气!”枝头掉下些积雪。昨晚上元夜,灯会之下花团锦簇,却并不平安。吏部尚书府一夜间被锁拿一空,据说是刑部的林尚书亲自去办的。“什么罪名?”关月问。谢旻允笑了声:“贪墨。”“好没新意。”关月皱眉,“贪了多少?能弄出这阵仗?”“这是明面上的罪名,暗地里的说出来有辱天家颜面。”谢旻允稍顿,“他家宫里那位娘娘,与人……被陛下撞见,当场气得昏了过去,估摸着这会儿请安的人都排到宫门外了,要不咱们也去凑个热闹?”“不去。”关月吃了会儿糕点,才忽然反应过来,“既是暗里的罪名,应当捂得严严实实才是,你怎么知道的?”温怡将下人都打发到外院,又叮嘱了南星不许人过来,才在关月身边坐好:“我昨天进了躺宫。”关月大致明白了,十有八九又是顾家那位皇后娘娘的手笔。“胆儿是真不小。”关月暗自感叹,“我还以为云京中人都很珍惜自己这颗脑袋呢。”谢旻允了然地笑:“真论起来,家家都多少沾些掉脑袋的事,单看有没有人想拿来大做文章罢了。”“吏部本是怀王那头的,这一口咬得太狠。”温朝沉声,“但春闱在即,若想在其中得利,吏部尚书自然要换人。”“也不全是。”谢旻允说,“东宫和怀王斗了这许多年,吏部又不是今年才到怀王手里。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扶持怀王之心又人尽皆知,这才非动他不可。但东宫想推人上去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