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关月过了十五,亲事也没能定下来。宋韫如去洛州前,夜里陪着她在院子里看星星,颇有几分无奈地同她说,她的哥哥和父亲,已经将不知年尚未过到尾巴,刑部的火药便不出所料着了。然燕帝始终不见好,来的人一拨又一拨,竟全让顾容轻飘飘拨弄过去了。可有顾庭在,谁也不能说她什么。卓策楠一倒,刑部的事多如牛毛,偏上头又没个意思,一干人急得上火,却没人见得到燕帝一面,只能来回和顾容扯闲话。正月十一。本是游乐的日子,但当初旨意后头不还有一句“若有急事,可自行入宫请见”吗?刑部如今乱左右一锅粥,算不算急事?自然算。于是顾容再未阻拦,由着他们去了。然这趟他们倒见着了皇帝,却没什么用。随顾皇后侍疾的东宫太子见到他们,便恰到好处地请几位移步偏殿了。“诸位的意思本宫知晓了。”殿内燃着香,本就有些呛人,加之几个老头吵吵嚷嚷,直叫人头疼。李永绥垂着眼:“那就依几位的意思,由林大人代刑部尚书一职。”“这、这……太子殿下,总要问过陛下。”李永绥闻言笑了声:“父皇就在里边,由你去问。”那人一噎,随即又道:“若陛下安心静养,总得有一道监国的旨意吧?”李永绥又笑了,声音冷了许多:“本宫这东宫之位,是假的不成?”下首立即惶然跪了一片,为首的一把花白胡子:“太子殿下说得哪里话,老臣惶恐。”“父皇抱恙,诸般杂事若不由本宫代为打理——”他稍顿,目光轻轻扫过跪着的一众人,“那依诸位的意思,该交给谁?不如诸位给个决断?”“怎么不说话了?这不是在同诸位商议吗?”李永绥转过身,“回吧,刑部的事一会儿去问过尚书令,让他拟个折子。”内殿下人不在,静得像深夜。顾容听见身后的动静,并未回头,只将药碗放在一旁:“想好了?”“箭已离弦。”李永绥替她加了件衣裳,“如今天凉,母亲该留心自己的身体。”“我明知你走的是死路,非但不阻拦,反而与你一道。”顾容垂眸,“若让你外祖父知道了……”李永绥握住她冰凉的手:“外祖父已经知道了。”“也是。”顾容自嘲地一笑,她的父亲浸润朝局多年,遇事一向最通透明白,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水珠,“怎么疑心到他头上去了?”“关大帅镇守北境多年,不可能出那么大的纰漏,只留下女儿苦苦支撑,这是其一。沧州出事之后,关将军派人查探,儿臣……也命人去了。”“嗯。”顾容颔首,“查出了些眉目,这是其二,还有吧?”“还有……”李永绥说,“六岁。母亲,六岁已经能记事了。”顾容望着他。李永绥被她看得不自在:“母亲,我说错什么了?”顾容噗地笑出声:“没有,你长大了。”“儿臣都多大了,母亲这话还是留着日后哄衡儿吧。”“再大也是娘的孩子。”顾容沉默了会儿,轻叹道,“照顾好自己,若你弟弟回来——他会难受的。”“他往后……难受的事不知有多少。”李永绥说,“宫里交给母亲,二哥那边交给我。”李永绥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让表弟早些将婚事办了,别中途横生变故。”燕帝病着,又恰好是年节,什么折子递上去都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响声,偏关月那一道希望启程回沧州的折子批得飞快。只不过踏上归途时,少了许多人。温怡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关月原本的离愁忽然被冲散了。关月不禁笑出声,拿出帕子给她:“擦擦,怎么还哭上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要实在舍不得……不嫁了?想你哥也很乐意养你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