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在一种微妙而亲昵的氛围中结束。

魏无羡果真说到做到，抢过侍从的活计，像只殷勤的小蜜蜂，围着蓝忘机转悠，夹菜、盛汤、吹凉，恨不得直接喂到他嘴里。

蓝忘机起初还有些不自在，但在魏无羡亮晶晶、满是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是默许了这份过度的“照料”，只是耳根的红晕一直未曾完全褪去。

饭后，侍从撤下碗碟，又端来煎好的汤药。

那药汁浓黑，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气味。

魏无羡光是闻着就觉得舌根发苦，皱着一张脸，仿佛要喝药的人是他自己。

蓝忘机却面不改色，接过药碗，正要一口饮尽，魏无羡却忽然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魏无羡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琥珀色的、散发着清甜蜂蜜香气的糖渍梅子。

“先吃点这个垫垫，不然太苦了。”

他拈起一颗，不由分说地递到蓝忘机唇边，眼神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和一丝狡黠，“我特意问厨房要的，可甜了。”

蓝忘机看着唇边那颗晶莹剔透的梅子，又抬眸看了看魏无羡带着点小得意的笑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

他微微张口，将梅子含了进去。

清甜的蜜意瞬间在舌尖化开，中和了汤药的苦涩，一直甜到了心底。

“怎么样？甜吧？”魏无羡凑近了问，眼睛弯成了月牙。

“…嗯。”蓝忘机低声应道，就着那未散的甜意，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竟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魏无羡满意地看着他喝完药，又赶紧递上清水给他漱口，忙活完这一切，才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他踢掉鞋子，重新爬上榻，挤到蓝忘机身边，很自然地将头靠在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打了个哈欠：“总算搞定了…蓝湛，我们歇息吧？”

窗外月色正好，清辉透过窗纸洒入室内，与烛光交融。

卧室内药香袅袅，气氛安宁而温馨。

蓝忘机“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躺下，而是伸手，轻轻环住了魏无羡的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听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魏无羡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蓝湛。”

“嗯？”

“今天…吓到你了吧？”魏无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愧疚，“我当时…真的以为…”

他话没说完，但蓝忘机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那柄贯穿他肩胛的黑色巨矛，指的是那生死一线的瞬间。

蓝忘机环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不曾吓到。只是…悔恨。”

“悔恨？”魏无羡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悔恨…未能护你周全，反累你涉险。”

蓝忘机的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愫，“魏婴，我曾立誓，绝不再让你受丝毫损伤。今日…是我食言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责，听得魏无羡心头一酸，又涨又暖。

他猛地坐直身体，双手捧住蓝忘机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蓝湛你听着！今天要不是你挡那一下，现在躺在这儿的就是我了！是我没用，总是拖累你，让你受伤…该悔恨的是我才对！”

他看着蓝忘机眼中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什么食言不食言的！我魏无羡不需要你把我当瓷娃娃一样护着！我们要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你若是再敢为了我把自己弄成这样…我…我就…”

他“我就”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有威慑力的威胁，最后泄气般地垮下肩膀，将额头抵在蓝忘机的额头上，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最后这句孩子气的威胁，却比任何狠话都更让蓝忘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