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挖倔号”飞船在那无法形容的庞大阴影面前,渺小得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陈哈子将推进器功率推到极限,操纵杆几乎被他掰断,飞船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尾部引擎喷吐出绝望的炽热流光,试图挣脱那无形的、冰冷的牵引力。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那阴影并非通过物理力量或能量场来捕捉他们,而更像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束缚。飞船所有的动力输出仿佛泥牛入海,无法产生丝毫有效的反作用力。他们就像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吞噬光线的、轮廓不断扭曲变化的巨大阴影,无声地、无可阻挡地笼罩过来。
“完了…全完了…”老抠瘫在副驾驶座上,面无人色,手中的能量读数器早已因为过载而冒起黑烟。所有的仪器屏幕都是一片雪花和乱码,疯狂的警报声混合成一种令人崩溃的噪音。
阿土死死抓着座椅扶手,指甲掐进了皮革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望着舷窗外那越来越近、仿佛由无数凝固的绝望和死亡构成的黑暗,大脑一片空白。
陈哈子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做着他知道毫无意义却又不肯放弃的最后挣扎。
黑暗,彻底的、冰冷的、连星光都能吞噬的黑暗,缓缓覆没了舷窗。
最后的光线消失的刹那,所有的仪器噪音、引擎的轰鸣、甚至他们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被某种力量瞬间抽离了。
绝对的寂静。
绝对的黑暗。
时间感和空间感在这里失去了意义。他们仿佛漂浮在虚无之中,又仿佛被压缩在一个无限小的点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渗透进来,并非温度上的寒冷,而是一种生命意义上的…否定。
就在三人意识即将被这绝对的虚无和死寂彻底冻结、同化之时——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突然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荡开。
声音的来源,竟然是陈哈子贴身口袋里放着的那样东西——从Z-11矿洞那块诡异金属板上刮下来的、最后剩下的一点粉末样本!它被装在一个简陋的金属小盒里。
此刻,那金属小盒正在微微发热,并且发出持续不断的、虽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嗡鸣声!盒盖的缝隙中,透出一点与周围绝对黑暗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的暗沉光泽!
那点光泽,仿佛拥有某种奇特的“锚定”效果,在这片否定一切的虚无中,硬生生撑开了一个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点”!
陈哈子几乎冻结的思维被这熟悉的嗡鸣和微光猛地刺痛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尽全部意志力,颤抖着手摸向口袋,掏出了那个发烫的小盒!
当他打开盒盖的瞬间,那点暗沉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一丝!虽然依旧无法驱散周围的黑暗,却像是一盏风暴中不灭的孤灯,牢牢地守护着他们周围这区区几立方米的空间,将那冰冷的死寂稍稍逼退!
更重要的是,在这光芒的笼罩下,陈哈子手腕上一个老旧的、早已失灵乱转的机械指南针,指针竟然停止了疯狂旋转,颤抖着、固执地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
不是东南西北,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坐标指向!
“这…这是…”陈哈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指针,又看看盒子里发光的粉末。是这粉末…在指引方向?在这片连时间和空间都混乱的鬼地方?
“哈…哈子哥?”阿土的声音微弱地传来,他也看到了那点光和停止乱转的指南针,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老抠也挣扎着凑过来,看着那指南针指向的黑暗深处,声音发干:“它…它指哪儿?那边有啥?”
没人知道答案。但那一点微光和坚定的指向,是在这绝对绝望中出现的唯一变量,唯一可能不是死路的方向!
“妈的!赌了!”陈哈子一咬牙,也顾不上这指引是通向生路还是更深的地狱,他凭借老练的驾驶直觉和那指针的指引,尝试着调整飞船的姿态——在这片虚无中,常规的操控完全失效,他只能依靠感觉和那指针,将飞船的“头部”缓缓对准指针所指的方向。
就在飞船姿态调整完成的那一刹那——
咻!
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水膜!
周围的绝对黑暗和死寂瞬间褪去!刺眼的恒星光芒猛地涌入舷窗!飞船的引擎轰鸣声、仪器恢复工作的嘀嗒声、以及他们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如同潮水般涌回!
他们…出来了?!
陈哈子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刺激得睁不开眼,好半天才适应过来。回头望去,身后只有一片正常的星空,那个吞噬一切的恐怖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但飞船日志上记录的短暂时间缺失,以及所有仪器之前那疯狂的乱码记录,都明确告诉他们,那不是梦!
“刚…刚才那到底是啥玩意儿啊?!”阿土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脸色依旧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