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甫一睁眼,她觉得天都塌了。她……她怎么会趴睡在白衣谪仙的胸-膛上?她分明记得,自己昨夜太困了,忘记变回来,索性睡在了白衣谪仙的袖袍里。他的袖袍里暖烘烘的,像个蜜罐温床,委实太适合睡觉了。芙颂睡着了,自然也忘记了,缩身咒的时长至多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她就变回了原样。白衣谪仙是双手交叠在小腹前,所以说,芙颂变回原样,就变成了趴在他身上的睡姿。白衣谪仙尚在休息,一呼一吸都具象地反映在胸腔的起伏上,隔着数层衣物,芙颂能够明晰觉知到他身躯的温度,烫得仿佛能将她灼焚个彻底。芙颂从来不知晓男子的温度可以烫成这样,比夜里要烫一些。反应过来后,她旋即起身,作势离去。她的衣衫在睡觉之时乱了套,身上的流苏竟是与男人衣襟处的盘筘缠绕在了一起,她一起身,流苏就与盘筘硬生生打了个缠结。芙颂:“……”此际,东方的曙色从远山浮现出来,群鸟啁啾,竹影阵阵,刚好照在她与他的身上,彼此的身躯一览无余。芙颂侧过身,让日光照进来,紧接着手忙脚乱地解缠结,但事与愿违,她越是慌,两者就颤得越紧,还将白衣谪仙的外衫曳开了一部分,露出了锁骨及一部分结实温韧的肌理。芙颂心内咯噔一声,整个人不淡定了,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即刻偏开头。偏偏这时候白衣谪仙醒了。芙颂从未与白衣谪仙在清晨打过照面。要么是她醒得早,先行离开,要么是她起晚了,他已经上值授课去了。这还是头一遭,她见着他醒时的模样。慵懒,矜冷,清贵,威严——这是芙颂脑海冒出的词。还好自己隐身了,要不然被他发现自己直直盯着看,太损神职人员的颜面!谢烬一觉醒来,发现芙颂跪坐在他的腰上,一副做错事的无措样儿,耳根已经烧红了。他淡淡垂眸下视,看到打缠结这种情状,微微怔了住。芙颂被迫贴向他,两人之间只有半尺之隔,她身上的霓裳被偏略斜照而泻的曙色照得半透明,一小片肌肤白腻得发出朦胧胧的光泽,俨如一块晶莹剔透的羊脂玉。谢烬是个惯来临危不惊的人,撞见此景,喉结略微一紧。他静默了一会儿,很快神色如常,低垂着沉黯的眼,赶在芙颂还要冒冒失失解开缠结前,他有了先一步的动作。芙颂见白衣谪仙在正衣冠,飞快地缩回双手,不敢轻举妄动。这长达一刻钟的等待,是前所未有的煎熬,芙颂不敢看白衣谪仙的面庞,只能缩肩塌背,怂唧唧地闭眸,白衣谪仙微沉的吐息声若即若离地喷薄在她的额庭处,好似有一枚羽毛在扫荡着,痒痒的——无形之间,将她罩了个满怀。空气岑寂得只剩下衣料窸窣牵动的细微声响,这些声响慢条斯理地咬在芙颂的肌肤上,教她浑身一阵痉挛颤栗,大脑乱作了一团糊状物。她从未如此局促不安过,哪怕是九千年前在文昌宫赴考神职人员资格证考试,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生怕被白衣谪仙发现自己的衣物被缠住。生怕他发现她的存在。不知过了多久,芙颂听到白衣谪仙沙哑地淡咳了一声。这一抹声音,如酥在耳屏上的热风。睁开眼,芙颂赫然发现身上的流苏,竟是与白衣谪仙身上的盘筘解开了!太好了,普天同庆,可喜可贺!芙颂绷硬的身躯终于松懈了下去,此处不宜久留,她不敢多去看白衣谪仙一眼,气氛委实太尴尬了!芙颂几乎是以一种连滚带爬的姿势,施咒速速离开了不二斋。因是离开得太快,也就忘记回眸去观察花笼里红鹦鹉的鸟色。毕方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全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主子素来不近女色,更不是一个讲风情的人,换作以往,若是有谁胆敢近身,亦或是欲行图谋不轨之事,他不会手下留情,只消一簇三昧真火,就能彻底将对方打回原形。它还替芙颂深深捏了一把汗,生怕她开罪了主子,谁知,主子没将她打回原形,亦未追究她趴在自己身上睡觉一事,云淡风轻地放她离去了。主子何时……变得这般温柔了?似乎洞察到毕方惊憾的注视,谢烬淡淡乜斜了它一眼,嗓音古井无波:“都看到了?”“卑职什么也没看到。”毕方亟亟用双翼掩盖双眼,老实巴交道,“卑职对方才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谢烬点了点头,淡淡道:“甚好,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