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什么老同志,就是几个等死的老家伙。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别耽误我们晒太阳。”
那个剧烈咳嗽的老人看到曲元明,愣了一下。
“你……你是……小曲?”
曲元明也认出了他。
“王师傅?您怎么还住在这里?”
被称作王师傅的老人苦笑一声。
“不住这,住哪?窝棚都让人给拆了,也就这没人要的破楼,能给咱们遮个风挡个雨。”
叼着旱烟袋的老头冷哼一声。
“哟,还认识我们这的人?”
“这是新来的县委李书记。”曲元明介绍道。
几个老人的表情变得古怪。
“书记?”
那个穿蓝色工装的老头打量着李如玉。
“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娃?”
旱烟袋老头笑出了声。
“了不得,了不得。咱们江安县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派个女娃娃来当咱们的父母官。怎么,是下来体验生活,还是来拍照片,回去好写报告?”
话语里的尖刺,毫不掩饰。
那个王师傅,大概是看在和曲元明认识的份上,扯了扯旱烟袋老头的袖子。
“老张,少说两句。”
“我说错了吗?”
老张把烟杆一顿。
“这些年,来的官还少吗?哪一个不是车门一开,稿子一念,照片一拍,然后呢?然后就没然后了!咱们的安置费,咱们的医保,咱们的命!谁管过?”
“厂子卖了,钱没了!我们这些给厂子卖了一辈子命的,就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这里!现在又来一个,还是个嘴上没毛的,能顶什么用!”
等到老张吼完了,李如玉才缓缓开口。
“谁说我是来视察的?”
“我是来翻案的。”
老张发出咯咯的笑声。
“小女娃,口气不小啊。你凭什么?”
“历任的书记县长,哪个没拍着胸脯说过要给我们解决问题?可结果呢?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们的问题还在,他们一个个倒是高升的调走的,屁股擦得比脸都干净!”
“你知道这案子牵扯多大吗?你知道当年拍板的是谁,后来接手的是谁,现在靠这个发财的又是谁吗?你一个新来的,人生地不熟,拿什么跟他们斗?用嘴皮子吗?”
这些老工人的怨气太重了,积压了太多年。
曲元明生怕李如玉年轻气盛,跟老张顶起来。
那今天这事就彻底谈崩了。
李如玉开口。
“98年7月,红旗厂提交的改制方案里,明确提到,有一笔三百四十万的‘职工安置专项资金’,是从市总工会拨下来的专款,对吧?”
李如玉继续说道:“但这笔钱,在后续的财务报表中,被拆分成了三笔‘供应商欠款’和一笔‘坏账核销’,消失了。”
她的目光转向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