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起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两日,还是玄清的缘故。
“这玄清,说好了水路尽头汇合,怎得到了老巢又念起家来,想多逗留逗留?”
燕赤霞嘟囔几句,不过他也理解玄清想家的心,他本是个孤儿,唯有一个老师傅也仙去了,所以他才会仗剑走天涯,斩妖除魔,了无牵挂。
“无妨,况且闲下来感受一下乡土人情也不错。”
丹恒品着路边几个铜板买的一碗馄饨,味道确实不错,和仙舟也有几分相似。
他俩现在坐在一个小小的路边摊上,刚在客栈放完行李,两人便也选择出来走走,吃点寻常饭菜,原先行走荒野,日日都是些打猎做出的肉干,现在喝着热乎乎的馄饨汤,再吃些米面什么的,燕赤霞感觉肚子都是暖的。
“让让——让让——别被马踩着了!”
前头传来高声的呼喊,这年头,大多都是驴车、牛车,能用马来拉车的,无一不是地主乡绅,亦或者是官员。
那前头果然走出了一个两匹马拉着的马车,算不上很奢华,但是却也都是锦绣装饰,后头一长串的随从,跟着的还有两辆马车。
“诶,那店家,这是谁家的队伍,这般威风?”
燕赤霞问了一句边上包馄饨的老板娘,是个三四十的妇人,两鬓带着点花白,整个人精瘦却又麻利,她的丈夫应该是那起锅烧水的男人,边上忙着擦桌子又是洗碗筷的自然就是他们的女儿了。
那妇人看了几眼,手上动作也不停,嘴上也回了燕赤霞的话。
“那是个大人物哩,听说是朝里的大官儿,告老还乡了,来我们这里定居,就迁居在县北边。”
三十几年前考出去的书生,当了大官,如今又告老还乡,回到了曾经出生的地方,说实话,离乡三十几年,再回故土,也是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了。
老板娘此刻嘴也没闲下来,就和丹恒与燕赤霞这两人聊了起来。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口音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呢。”
“对,我们在此等人,想着停留两天。”
“哦哦,难怪你们不知道呢,那外头马车陆陆续续迁居,来了好几次了,这次应该是全家都来了,没想到我们县还能出这么有能力的人呢……”
丹恒默默地听,倒是知道了不少关于外头的人和这地方的消息,直到他们吃完要走了,那老板娘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她丈夫都打断不了她的话唠。
那长长的车队从两人眼前慢悠悠走过去,燕赤霞中通朝那中间的车厢看了一眼,一阵风吹过,掀开了车窗上的布帘,露出来里头坐着的一个温婉少女和一个面色有些愁苦的老太婆来。
“怎么了?”
丹恒看着突兀停下来的燕赤霞问道,后者只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远去的车马,听见了丹恒的询问,他摇摇头。
“没什么……”
他似乎感受到了老熟人的气息,是错觉吗?想想燕赤霞自己的老熟人,基本都是些恶妖猛鬼,哪里是些好东西,看见了都要喊打喊杀,要是在这个地方遇见,估计又是一番智斗与恶战。
不过也可能是错觉,但是对敌人的敏锐让他怀疑了一瞬间。
燕赤霞既然没说,丹恒自然也没有多想,在他看来,这个世界虽然妖魔鬼怪居多,却也有着特殊的规则,例如妖鬼杀人多在荒郊野岭,或者是夜色朦胧之际,白日里他们不爱显形,或是以诱惑人居多,日渐吸气,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而人世聚居地最多的危害更可能是邪道妖人。
而天色逐渐放暗了下去,丹恒和他看着夜里的光景,打算漫步走回去,到那是基本上就是家家户户熄灯,整个县城安静下来的时候了。
这致安县比起金华的繁华,虽然人气显得稀疏,但是可能因为临近水泽,水族气息笼罩,不远处的湖泽更有龙王坐镇,因此少有妖鬼敢来冒犯,自然是宁静安稳得多。
不过这夜里虽然宁静,却也会发生太多令人意外的事情。
丹恒和燕赤霞两人走在路上就是,明明走在大路上,虽然没什么过往行人,却也远远听见更夫打更的声音。
前路上,一道影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在提着灯笼的燕赤霞眼里看来,亦有些奇怪。
他将手里的灯笼往上提了提,和丹恒对视一眼,昏暗的灯光下,映照出街道那一头走出来的人影,这人他和燕赤霞都认识,自然就是那船上被人冤枉的书生——朱尔旦。
他此刻在夜风里也流着汗,喘着气,背后背了一尊大石像,等到丹恒两人看清那石像是谁之后,即使走南闯北的燕赤霞,也有些无言。
见过虎的人,但也没见过这么虎的啊?
谁家好人把人阎罗殿里的判官石像背在背上,说不准还是去庙里偷出来的。
“那书生,你在做什么?”
人天生要生有几分敬畏才是,一敬天地鬼神,二敬父母血亲,这书生真是半点敬仰也无,怎敢大半夜地去那城隍庙里把那判官像背出来?
“我、我……啊?恩人……”
朱尔旦这下子有些无措了,他看着是想要避开些人的,没想到这么巧合,就和丹恒他俩撞上了,现在燕赤霞的发问让他支支吾吾说不太清楚,背着的石像也死死搂在背上,不敢动一下。
丹恒走上前,几人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朱尔旦只得走到一旁,小心翼翼将石像放在边上,那形象正是一个红衣判官执笔挥毫的模样,但这神像的脸也雕刻得极为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