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国公的这番话言辞恳切,颇有大义灭亲之意。被人打碎了牙,还要往嘴里咽,说的就是如此。姬无渊冷冷的看着戚家众人,他的眼眸像是凝着一层黑冰,深邃却透着一股深暗和凉薄。他开口,话语凉薄:“你们戚家,当然难辞其咎!”戚国公当即心下一沉,这便是不会轻易揭过的意思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侥幸,彻底破灭。今日偏殿发生之事,事关皇氏丑闻,知道的大多恐有杀头之罪。在场看戏的众人,自知此地不宜久留,纷纷请辞离开。一场宫宴就这样草草收场,其中的暗流涌动自是被百官们看在眼里,这之后必然又将在朝中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戚家的圣眷,怕是要到头了。之后,那些壮汉都被处死,戚太后则被送回了慈宁宫,严加看管。姬无渊到最后也没有表态要如何处置戚家和戚太后,没人能拿准他的心思。戚家一众人本来等着看好戏的人,惶惶不安的出了宫。今日之事,就像是一把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姬无渊一日不表态,他们便一日不得安生。待众人都离开后,姬无渊目光幽深地盯着殿中央依旧躺在血泊里的雷石和刑部尚书王安平。没有他的吩咐,侍卫们都不敢上前动一分一毫。姬无渊冰冷的目光落在王安平手中的那把匕首上,停留了许久,直到谢之宴的到来。他看着谢之宴,眸光深深,话语不详的说了一句:“阿宴,你来迟了”谢之宴眼睫颤了颤,他下意识的步伐凝滞,带着点说不出的复杂看向他,拱手道:“是…微臣失职。”姬无渊眸色微沉,黑眸里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王安平便交给你大理寺审问了。”“至于剩下那个”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道:“剁碎了,喂野狗!”谢之宴猛地抬眸看向了姬无渊都是局中棋虽然姬无渊的面色如常,但谢之宴知道此时的他很不正常。但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选择了看破不说破。交代完了后续的事宜,姬无渊便回了太极宫。谢之宴看着被侍卫们拖下去的那个血肉一团的雷石,想起不久前他将江晚棠带走后问她的一句话。他问:“为什么是开膛破肚?”上次戚贵是这样,这次的雷石亦是。江晚棠说:“杀畜生,不就是应当开膛破肚吗?”他不解的看着她。她笑了笑,道:“我小时候在庄子上,看到那些庄户们杀畜生都是这样杀的”她说得轻描淡写,但他听得心惊肉跳。谢之宴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很难受,难受的难以呼息。他不敢想象,那些年,年幼失怙的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他看着江晚棠倔强又疯狂的模样,心疼的情绪无法克制的浮现蔓延。于是,在她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带她回大理寺审问的时候,他沉默了。他堂堂一个大理寺卿,自小学习礼法,是非黑白,公正严明,平生头一次有了徇私的念头。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于职有亏,于心无愧。所以,他给江晚棠的回答是:“今日站在你面前的只是谢之宴,而不是一身官袍加身的大理寺卿谢大人。”……月上中天,万籁俱寂。江晚棠一袭素衣,独自一人静静地站在长乐宫的庭院中,月色如银纱般轻轻披落在她的肩头。她微微仰头,望着那轮高悬的明月,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复杂的情绪。然比眼神更复杂不明的是她此刻的心。虞太妃告诉她,今日之事,看上去虽是惊险无比,步步危机,但最后仔细想来,一切进行的都似乎太过顺利了。就像是有人早已布好了一场庞大的棋局,所有人都在这局中,皆是棋子。纵是开始情绪上头,但早已冷静下来的江晚棠,如何不知她话中的隐喻。今日之事,事态发展确实都进行的太过于顺利了天地为局,人为棋。黑白相间,人相弈。戚家以身作局,请君入瓮;而她以身入局,举棋破局。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掌控棋局之人,其实所有的人,都在棋局里。每个人,都只是棋子而已。至于这真正的执棋之人……思及此,江晚棠的唇角漾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说不出的复杂。看来是姬无渊最近对她太好,太过于骄纵了,以至于让她都快忘了他是一位铁血手段的帝王,是暴君。戚太后被众人当众捉奸,坐实了祸乱宫闱的之罪,姬无渊纵是下旨当即处死她,都无人敢指摘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