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英准备开口。她见过的大场面多,这种时候也临危不乱,不露端倪。“我们在聊军火库。”在场三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微微落下。这话是林清也说的。她抢在陆海英面前,先开了口。林清也不动声色的将衣袖往下拉,遮住手腕上的红痕。姚督军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一瞬间有些扭曲。时惟樾眼底的促狭更深,仿佛并不意外。“聊军火库?”姚督军不动声色。“是啊,我问夫人为什么要把军火库的钥匙给师座呢!”林清也脸上露出笑容,一派天真浪漫,“师座,您今天过来,不也是为了这件事?您没和姚督军说吗?”她看起来人畜无害。时惟樾朝她勾了勾手,她便乖顺的走到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他嘴角噙着浅笑,没有回答。不说话,更显得深沉难以揣摩。姚督军心中早已警铃大作,如今更是拿不准时惟樾的心思。“为了这件事,是为了什么?”姚督军笑得牵强。他回头看了陆海英一眼,眼神中带着愠怒。陆海英挺直脊背,站在一旁。好一招先发制人!她原本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秘密见不得光才不会受人掣肘。林清也先开口,把话摊在阳光下,让它见了光。见了光的秘密,就会诱发疑窦。她再否认,再反击也无用。那颗种子先一步种下,发出来的芽也连着从种子中钻出来的根茎。一时间,气氛有些怪异。几人相对而站,各怀鬼胎。“师座说,夫人送了一份用不上的礼物。”林清也恍若未觉,仍是笑道,“军火库的钥匙固然重要,可师座手上只有一把啊。师座觉得,夫人不是真心实意想要送的。我就说怎么会呢,夫人既然给了师座,那就是真心实意,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师座说,另一把钥匙在姚督军您的手上,您是夫人的丈夫。既是夫妻,师座便想借着南京这边请各位军阀友好会晤的时候,把这把钥匙物归原主,也算是全了今日的来意。姚督军,您觉得好不好?”陆海英脸色微变。姚督军背对着陆海英,没看到她的脸色,对面的时惟樾和林清也却尽收眼底。时惟樾眉头轻挑。他最擅长察言观色,一个眼神动作,他明白林清也成了一半。短短几个小时,她找到了陆海英的命脉。没让他失望。这话一经出口,姚督军已经喜不自胜。泰城送给了他,他却憋了一肚子火。布防图不在他手上,泰城明面是他的地盘,实则由陆文奇手下亲信文参谋代为管理。婚前,陆海英给了他一把钥匙。姚督军二话不说答应了,想着先应付她,到时再把另一把钥匙和军火库位置问过来。他知道陆海英心中还有陆文奇。那个男人已经死了。等陆海英成了他的人,会认清现状,知道如今他才是她的依靠,荣华富贵也是他们共同享受,定会将东西交出来。可把人娶进门才知道,另一把钥匙,在时惟樾手上。姚督军被摆了一道,却拿陆海英没办法。好在,陆海英乖顺体贴,其他事从不忤逆他。她身上有和别的姨太太不一样的气质,带出去也格外有面子,这件事上姚督军还算满意。他还是惦记着布防图和军火库。情爱于男人来说只是附加,女人只是解决生理的工具,地盘才是男人毕生追求的梦想。没想到,时惟樾竟想归还钥匙。踏破铁鞋无觅处!平白得了便宜,姚督军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师座今日可是将钥匙带来了?”“自不会空手而来。”时惟樾说。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姚督军此刻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以为时惟樾回答的,就是他的问题。陆海英开口:“老爷。”把自己逼到绝路姚督军回头,便看见她犹豫的脸。陆海英心里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顿时没好气道:“别说让我扫兴的话!”“夫人不愿意?”不等陆海英海口,林清也微微讶异的掩住了唇,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夫人嫁与姚督军,我还以为您二位是同心同德,没成想……”她戛然而止。时惟樾揽过她的肩膀,大手在她肩头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清也,莫要快言快语。”快言快语用的精妙。不是指责她说胡话,而是让她先思而行。他只是阻止了她,没有道歉。时惟樾的地位,在这些人之上。只有别人迎合奉承他的份,没有他向人低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