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去找他的右手。黑夜中看不太清楚,她伸出手去探,触到一手湿润。“你流了这么多血!”林清也面色大骇。她双手紧张去摁住他的伤口,张皇的去看两名副官,“小林副官,小森副官,他受伤了这么重的伤,你们怎么不给他包扎?”“师座他……”谭耀森犹豫着开口。“不碍事。”时惟樾打断副官的话,不紧不慢道,“刚刚在舞厅,不也好好的?倒是你,扑在我身上……”“刚刚好好的,不代表现在好好的。”林清也急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故作轻松?别仗着你身体底子好,就可以为所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林清也的身体倏然僵直,担忧的神色转瞬即逝,逐渐变得木讷,她一下子没了动作。“为所欲什么?”时惟樾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他语气上扬,再次发出沉闷的笑声,“怎么不说了?”林清也:“……”让老子抱抱你她说不出口,也不敢动。林清也尴尬的趴在他的身上,左手手臂几乎快烧起来,有什么东西在耀武扬威。“干嘛,恋恋不舍?”时惟樾再一次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将她从僵硬的边缘中拽回,她猛地坐回原地。身体正面贴上车门,仿佛在面壁思过。“你确实没什么事!”她眼神胡乱飘着,没有一处落点,声音也有些欲盖弥彰的提高,“既然没什么事,你、你就自己摁着吧!”“啧,林清也,轻薄伤者,你真是一套一套的。”时惟樾在旁边幽幽道。林清也选择装死:“……”脸,火辣辣烧。时惟樾低头看了眼自己,略微动了动腿,调整坐姿。他大大方方。到别馆时,已经有军医等在客厅。副官要搀扶,被时惟樾拒绝。他走的平稳,看不出异样。他坐在沙发上处理伤口。林清也用温水洗掉手上的血迹。手臂上的触感久久不散,她心中尴尬,想直接上楼。踏上几个台阶后,脚步不由自主停滞,她忍不住回头去看。时惟樾对她如此关照,她实在做不到不管不顾。受了什么伤?枪伤还是刀伤?还是都有?他背对着她,又隔得远,她看不清他的伤势。回过神时,脚步已经不受控制朝客厅的方向去了。她走到时惟樾身边。军医手中握了一把手术钳,从他右腰处取出一颗子弹,放在茶几上的纱布上。右腰血肉模糊,看着瘆人。林清也倒抽一口气:“怎么这么严重?”时惟樾听到她的声音,才微微睁眼。“别看。”他说。左手抬起,虚虚的覆住她的眼睛。“这么严重?”林清也心猛地骤缩,躲开他的手,“你不是去码头,也提前部署,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谭耀森说:“我们收队准备离开,有人从后面偷袭。那个人熟悉水性,在我们来之前就躲在水里,是师座发现水草浮动,察觉异常。那男人知道自己要死,趁乱开了几枪,把弹匣打空。师座的本事能躲过,但旁边的小兵躲不掉。是师座注意到并冲上去推了那小兵一把,才让他躲过那一枪。”林清也怔了下:“为了救人?”“是。”林清也站在原地,看着在旁边默不吭声的时惟樾,心思微浮。谭耀森提起那人时,说小兵。身为军阀,也会去救下面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兵吗?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百姓的命最不值钱,上战场的小兵也不值钱——除了家人,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时惟樾是军阀之子,身份尊贵,前途不可限量,却救了一个小兵。“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时惟樾察觉到她炙热眼神。他一腿垂落,一腿曲着搭在茶几上,慵懒而又随性,“他还年轻,十三四岁的年纪,眼神都很稚嫩。这种孩子进军营,基本都是家里揭不开锅的无奈之举。咱们这些人,要死得其所。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不能这么窝囊的死了。”林清也心中更是震撼。他的话随意,却彰显了他的性子。时惟樾这样的领导者,手下的人怎么能不忠心耿耿的对他?难怪他的威名和本事,都能靠自己的双手挣出来,而非全靠时督军带给他的荣耀。林清也在他旁边坐下。时惟樾突然偏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她满目心疼,就这般撞入他的心底。军医处理伤口时他没有皱眉,看见她红着眼睛,眉心猛地蹙了起来,有种立刻想要把她抱入怀中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