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某一处险道，沿江全是大片大片的芦苇荡，两边十几仗高的陡山峭壁。

芦苇停着一艘单帆的货船，船底深，只能停的离岸远些。

周围围了一圈水排子，几个渭帮的伙计在排子上等着。

货船上挂着渭帮的旗子。

下梯的船舱的里满满当当的装着一排一排封条的装箱，有三个人正在开箱验货。

这一共多少箱？

徒单女看起来瘦小枯干，右边的耳根到脖子有一大块乌青的胎记，他摸了摸箱子上的封条，回头问。

七十二箱，独眼的男人回答，不愿跟他对视，这已经是今年收成的四成了。

徒单女就伸出五根炭条一样手指，在木箱边缘上轻轻的抚弄，箱子边缘的木条就咔咔断开翘了起来，露出里面油布包好的长方火因土，二指沾了一点捻了捻看看成色：哪里的货？

鞑子的，都是当地的。

一箱四十。

徒单女听了，只是摇头叹气，转头递了个火折子给独眼的男人：三义啊，你烧了它。

独眼的男人脸就白了。

他身后有个小伙子，二人有几分相像，年轻小伙刚才起就站立不安，这时忍耐不住：就知道你还要扣，你说吧，扣几成？

我他妈说扣了吗？

徒单女突然烦躁起来，声音一高，老子说扣多少你就答应扣多少？

独眼的男人就拍了年轻小伙一下，年轻小伙子就不说话了。

独眼的男人就道：这年头卡利，这营生能做就做，不能做就不走水路了。

放屁，大家都是出来上刀板的，就你们卡利？

徒单女冷笑两声，两个月前，军队全撤出去了，下头十几帮水蝗可都等着吃这口肉，现在渭帮在这边帮你们兜着，不然你们自己去跟他们谈，看看你们能留下几多饭吃。

独眼的男人沉默不语，徒单女就对他道：事情要两头的想，三义，前几次外水，我在当家那都帮你压下来了，渭水帮的规矩你知道，你看老子在旱岸上做了多少年营生了，当家可一点把我提回去的风没有，前年我在我娘坟前哭了三四回了，我娘以前说这人啊，就得认命，三义你说说，我是个杂种，怎么尽想上天的事呢？

徒单女说着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他趴在独眼男人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喉结耸动。

独眼的男人脸色煞白，僵硬的不敢动也不敢接话。

年轻小伙退开一步，心中发憷就道：那我们再加两成去。

徒单女听这话突然就暴怒了，抬头骂道：屎脑壳！

谁让你说话！

后生仔晓得啥？

！

年轻的小伙子就吓得噤了口，独眼的男人看着徒单女的表情，后背全是冷汗，突然心里一亮堂，有了主意就道：少当家，下次我给你再带几个小姑娘，你也知道那路子，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新雏。

徒单女一听就沉默了。

半晌把眼泪一擦，叹了口气：就那路子的，听说甘妈那有几个，你去全都带来吧。

独眼的男人就松了口气，带着年轻小伙子就往船外走，两个人急慌慌到了水排子上，渭帮的伙计把他们送到岸上，去置办事情。

徒单女站在船板上，过来个伙计，低语了几句，徒单女点点头，就见几只排子朝这边驶过来，上面站着个穿绢布衫的白胖男人，带着几个渭帮的伙计。

排子停住，白胖男人就上了船，他看了看舱里的货就问徒单女：阿女，谈妥了？

徒单女也走过去看了看箱子里面，没回答，走近些轻声说：尧叔，听说有伙计在南岸被一个叫花子药了？

打听没有？

白胖男人也伸手沾了点货色闻了闻：探过了，是个新来的叫花子，姓于，以前没听过，去了二十个弟兄，全让人送上桥了，丢死先人。

下头水帮弄来的？

白胖子摇头：不像，手法不像练过的，是个天生的行家，我们弟兄全都是开一个孔就死。

徒单女沉默了一会。

突然看着白胖男人道：他到底用的是不是老子的药？

白胖男人有点为难，转头看了看他，手扶着箱子不说话了。

徒单女就知道了，眼睛立时就血红了，他忍着暴怒的冲动接着问：当家晓得不？

白胖男人看他的样子就叹了口气：阿女啊——    徒单女调头就出了船，上了一只水排子，白胖男人就追出来：你上哪里？

老子去揩自己的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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